把徐壮放在平板车上后,李七六双腿一颤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天爷耶,太沉了啊,把他的腰都快压折了!
三个伤患,徐壮头朝前躺在板车左边,燕时躺右边,知满坐在车尾。
知意把牛车后挡板推上去,别好插栓,将装细软银钱的包袱挂到板车底部的暗钩,坐到宁钰左手边,肩上挎着另一个包袱,装着碎银铜钱和干粮。
“莫起坏心,身体里的毒就不会发作。”宁钰扭头看一眼李家父子,驾车往北村口而去。
肠穿肚烂的毒药,不过是抠下一团蒸土豆,搓圆涂了层锅底灰。
……
先前宁钰看到的队伍走到李哥村外,一小部分兵丁把从前一个村抓来的壮丁先押送回去,另一部分从李哥村南村口入村,按照户籍,挨家挨户敲门。
抓起来的壮丁,用麻绳捆住手,拴成一串串,送到就近的卫所充军。
领头的官兵进村后,安排人把守其他出口,许进不许出。
宁钰他们走到北村口,负责看守北村口的六个兵丁刚到。
见到牛车近了,六个兵丁疾步跑到路中央,兵头拔出佩刀,大声呵斥:“都司征丁,禁止外出,停下!”
“官爷,小的几个到李哥村访亲,并非李哥村人士,户帖路引在此,官爷请看——”宁钰拉了拉牛绳,防止老黄牛往旁边壕沟跑。
她原想直接冲撞过去,可老黄牛看到长刀,顿住蹄子不走了。
拔刀的兵头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一个兵丁走上前,知意急忙展开户帖路引,递了过去。
兵丁看完路引走回去,把知意孝敬的一串铜钱双手捧给兵头,低声道:“蜀地来的,有货。”
兵头“嗯”了声,走过来。
“上头有令,凡男丁,年满十二,有多少征多少,户籍不属于山东布政司的,上头没有明确指示,我等也拿不准。”兵头掂了掂铜钱串,来回打量宁钰等人。
“官爷,”宁钰从知意手中取过钱袋子,跳下车,绕到另一侧。
“大人们既然没提,必是不包含外地人士的,官爷您说呢?”宁钰把钱袋子按到兵头手中,唇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既显得恭敬,又不过分谄媚。
兵头掂掂钱袋子,沉甸甸的,对笑容亲和的宁钰生出几分好感。
“上头确实没说,”他神色松动了些,往板车后端走了两步,扫一眼垂着头的知满,视线落在双目紧闭的徐壮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回官爷,他是小的大哥,前些日子外出遇到匪徒,小的们着急赶回蜀地,正是为了替大哥治伤。”宁钰拱手说。
兵丁掀开徐壮旁边的被褥,“他是谁?盖着脸做什么?”
“他是小的二哥,和大哥一同受的伤,不幸伤着了脸,大夫说不能见风。”宁钰从容应答。
另外几个兵掀褥子拆包袱,兵头在一旁看着,不时用刀尖挑一下被角或包袱布。
“你是读书人?可考取了功名?”兵头打开笔盒,问宁钰。
这三兄弟,大哥比牛还壮,二哥鼻青脸肿瞧着也不像个斯文人,要有读书人,说话的老幺倒有几分样子。
“回官爷,打小就读,可惜小的生性愚笨,考了十来回,还只是个童生,小的家里清贫,大哥二哥把读书机会让给小的,去做那朝不保夕的走镖营生。”
原来是走镖的,难怪伤成这样。几个兵丁了然。
“……小的实在不开窍,读了下一句忘了上一句,一首诗读一整日也记不住,实在愧对长辈,愧对二位兄长——”
“行了!”兵头挥手制止宁钰继续说下去。
谁要听一个老童生的考场血泪史。
另外几个兵丁翻完,又翻出四吊铜钱和几颗碎银子。
“走吧!”兵头满意的接过战利品,退开两步。
“谢官爷。”宁钰麻溜的拉上被褥替徐壮和燕时盖上,蹦上车,提了提牛绳,赶牛鞭子正要甩出,兵头突然又开口了。
“等一下,把户帖和路引拿过来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