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阿锦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
父亲是一方富商,家财万贯。
十岁时,父亲纳了妾,母亲整日里以泪洗面。
府里丫鬟们说,是因为母亲生她时伤了身子落下病根,再也不能生养,父亲才纳妾的。
她抱着母亲,她说她要保护阿娘。
但是阿娘还是在十二岁那年,姨娘生弟弟的那一晚,香消玉殒。
阁楼里,稳婆在恭祝母子平安,一派享乐。
东苑里,阿锦抱着身子冰凉的母亲一言不发。
边上的好大夫一脸不忍宣布,母亲已经没了。
外面两名小丫鬟与母亲的陪嫁姑姑哭得泣不成声。
她没有哭,但她好难受。
像是溺水以后,窒息感一阵一阵传来,喘不上气。
这种感觉,她隐约觉得自己经历过一次。
母亲下葬那日,父亲掉了几滴眼泪,听闻麟儿身体发热,又匆匆去了阁楼看望姨娘母子。
她一个人走在前面,后面偌大的送葬队伍,热闹又安静。
自此,她没有同父亲说过一句话,她终日呆在母亲生前住的院子里,每日看书打发时间,不去前院碍人眼睛,也不去争夺什么。
她觉得自己或许就该如此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
母亲死后,她觉得自己的心也死了,这一生,好像没有什么再期待的,那个给了她性命的女子,已经没了。
她兴不起心思去争夺,也不想与那些人挂上任何关系。
然而,十五岁那年,父亲突然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个年长她十岁的男子,据说是官宦世家。
这一次,她放下了手里的书,决定为自己争夺一次。
她逃跑了,从那高高的院墙上跳了下来。
细软不过几两碎银。
她知道有人看她不顺眼,既然如此,她直接离开,看那些人怎么收场。
富商再富,也不敢得罪当官的。
她很想看到父亲着急上火的样子。
不过,罢了。
她觉得没意思。
她辗转躲避父亲派来找她的人,最危险的一次,她躲到了青楼之中,却被老鸨抓住,直接关进了柴房,挨了鞭子,挨了饿之后,他们让她接待客人。
她碰到了他。
那个一身白衣,风光霁月的男子。
说不出为什么,她觉得那个人很熟悉。
他不是寻花问柳之人,当晚便帮了她,带她离开了青楼。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好多事。
很久之后,父亲派来的人还是抓到了她,她被绑上了花轿,父亲谄媚的嘴脸令人作呕。
夫君是个病秧子。
五年之后,她又送走了夫君。
她像一朵日渐枯萎的花,在深宅大院中失去了色彩。
这一生,她都过了些什么?
不过双十的年纪,她却如垂垂老矣的老妪,终日在沉闷的院子里看着天边的云。
时不时的,她想起在母亲肚子里的事情。
想起第一眼看到母亲的模样。
想到母亲死去的那一刻。
想到那位救了她的白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