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小默又把头转过头了。
场上洛枳已然被裴阳那一番无耻言论激怒,向来温和的神色淡去。
他淡淡瞥了裴阳一眼,神色厌倦的摆了摆手,冲一边的警察道。
“劳烦李队了,都抓起来吧。”
裴阳脸色铁青,拿着木仓的手半天没动。
直到被几个警察围起来厉声呵斥,才慢慢放下木仓,松开手,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警察同志,别紧张,都是误会。”
几人一拥而上将他按倒,旁边的保镖见状也纷纷束手就擒。
离开抓捕现场,洛枳快步走到安幼身边,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木仓口。
他温声劝道,“你们放心,没事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裴瑾只觉脑袋里昏昏沉沉,熟悉的睡意涌上来,他狠狠咬了一下舌根,慢慢垂下手。
勉强打起精神,叫了一声,“舅舅。”
“嗯。”洛枳的眼眶红了,看着小侄子这张面目全非的脸,自责而内疚走向他。
颤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你母亲走后我……”
“不怪你。”裴瑾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把藏在后面的安幼牵了出来。
他弯起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看向洛枳。
“她你应该见过了,叫安幼,我……”
裴瑾想了想,还是迎着安幼震惊的目光重新介绍了一下。
“我上大学时候谈的女朋友。”
洛枳笑了,伸手抚了下安幼的头顶,欣慰的说,“见过了,是个好孩子。”
说完,他转头望向裴瑾。
“上次见面,她说不知道你的真名,我想,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抽时间解释一下。”
裴瑾伸手点了点脑袋,答道,“听她说过,似乎是头撞倒了,忘记了一些事情。”
“这样啊。”洛枳弯下腰,半蹲在安幼面前,一双眼满是欣慰的看着她。
“小姑娘,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
安幼张口结舌的回答他,“好像,是知道了一部分。”
“嗯。”洛枳笑了笑,站起身,指向站在她身侧的裴瑾,“不明白的部分,等出去以后再问这个臭小子。”
“好。”安幼呆呆的应了一声,只觉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
小默变成了裴瑾,还牵着她的手说自己是他大学时期的恋人。
而现在,他们就要离开这个围困两人数年的地狱。
裴瑾垂下头,盯着安幼看了几秒,没忍住在她唇边蹭了一下,而后柔声道,“跟我来,先出去吧。”
安幼晕乎乎的答道,“好。”
两人手牵手走到走廊里,裴瑾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脚步顿了顿。
他扬了扬手里的家伙,愣了一下,自语道,“怎么忘把这个还回去了。”
安幼刚抬头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木仓,突然觉得脑中一股无法抵抗的晕眩感袭来。
她往前迈的腿晃了晃,刚走出半步,就无力的软了下去。
走在前面的裴瑾只觉手中一沉,转过头,安幼已经软在了地上。
他神色一凛,把木仓塞进怀里,蹲下身一把将人捞起,声音略显慌张。
“怎么了?累了?”
安幼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这张与自己相距不过咫尺的脸。
她想伸手去摸他,抬了半天却只是颤巍巍的悬在半空中,从胳膊到指尖无一处不发软,很快就动也不能动了。
安幼瞪大了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刚被推进玻璃房子里时,医生推进她身体里的那一管子液体。
顿时便明白过来。
裴阳这个人,长着一颗钢铁般冰冷的心。
抓了她来威胁裴瑾,打算逼出遗嘱还不够。
还要让裴瑾在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之后,再眼睁睁失去最重要的人。
裴阳要她死!
宋医生当着他面推掉的那一管子苯巴比提纯剂,根本就是欺瞒众人的幌子。
真正的苯巴比提纯剂,早就在小默坐到会客室的那一刻,就打进了她的身体!
直到此刻,安幼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努力张口,想要在生命这最后几分钟告诉裴瑾。
可是已经太晚了。
过量的苯巴比在血液里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沉淀,早已遍布她的四肢百骸。
她口中只发出了微弱的气声,整个人就像被注射了大量麻醉剂,胃里翻江倒海,头晕想吐。
却连张大嘴呼吸都做不到。
随着她全身的肌肉变得松弛,安幼来不及闭合的嘴角里不受控制的流出涎水。
她的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直到走廊里一片天光,彻底被墨一样浓重的黑色吞噬。
陷入脑死亡前的最后一秒,她听见了周遭爆发了一阵激烈的木仓响。
有什么东西从深沉的黑暗中破空而来,带着金属的轰鸣和炙热的温度,刺穿了身后人的胸膛。
裴瑾只来得及在她耳边低声唤了一句,“安幼……”
就被口鼻里疯狂溢出的鲜血呛的失了声。
没过几秒,环抱着安幼的躯体,就和她委顿在地上的身子一起,一点点变得僵硬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