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糯一直等在外面,楚卫命人把笔录收起来之后,走出来,问道:“怎么一个人出来?也不回家?”
这语气,好像跟自家家长似的。
新糯故作可怜,“我一向是孤单单一个人的,你知道,我在那个家里,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
明知道她说的是假的,但是想到她的经历,楚卫心里还是酸了下,先走一步道:“走吧,我请你吃午饭。”
新糯跟上,“可以吗?不是说京城的男女要避嫌,我们两个,大白天一起去吃饭,不会惹人闲话吗?”
女孩儿话语不断,颇有种叽叽喳喳的感觉,楚卫无奈回头,对上她狡黠的双眸,优美的唇角便不自觉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无妨,”他说道,“让张枯他们也入席就是。”
新糯很清楚京城人在主仆之间的规矩森严,不能跟主人同桌吃饭,便是其中仆人不得逾越的最基本的一条。
反过来说,就是在楚卫心中,张枯等人并不是仆人。
然后进入转过一条街上的酒楼,坐在一张圆桌上之后,新糯才发现,张枯他们四个何止不是仆人,他们还是能抢东西吃的人。
正菜之前,有两碟点心果子,这四个家伙,竟然一眨眼就把那款最好吃的红豆酥给吃光了。
新糯心疼楚卫一两秒,叫送菜来的小二再上一盘来。
胡凭说道:“姑娘不用担心,我们家爷不喜欢吃这种甜腻的东西。”
新糯:---
她看向楚卫,楚卫道:“我吃东西不挑。”
之后新糯便不自觉观察着,果然楚卫一点儿都不挑食,没有香菜、葱花不吃那种要求。
莫名觉得这个人很好养。
午饭后,楚卫送新糯回程家。
新糯说道:“我是偷偷出来的,你只把我送到侧门就行。”
楚卫嗯了声,一阵空寂的脚步声之后,他问道:“你还习惯程家的生活吗?”
为了避免尴尬找话题的感觉不要太明显,新糯没想到他这么个人,也会有尴尬的时候,笑道:“还好吧,程家人虽然不喜欢我,但也不会故意欺负我。”
楚卫点点头,“若有问题,直接来找我。”
不知是不是认定了她就是只存在于师父口中的小师妹,他对她很有护犊子的心理,说着不由得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摸了下。
新糯笑了笑,“那到时候你不要嫌我烦。”
走着走着,她问出从刚才就压在心底的那个问题,“陈梅子被掳走这个案子,她在张家那几天,被张希那人渣侮辱了不止一两次,这是强奸。怎么在你们判案时,丝毫没有提到这点?”
楚卫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这种罪名,即便判罚,也没有多重,但这个罪名对一个男人的声名是极其恶劣的影响。于是,张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罪名反过来。或许张家人还会叫下人在外面大肆宣扬,你知道,这种事,男人这边总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张家人若众口一词说那女子勾引不成反咬一口,她是很难再有活路的。”
新糯只想着给恶心人判重刑,却完全没有想这么多,听完楚卫的分析,心服口服。
“你想的比我周到。”她说道,抬眼看见人、物繁华的京城,梅子那么一个弱女子无法自主的遭遇,似乎连一粒芝麻的重量都没有。
但是,不应该这样的。
总觉得,有个地方,不管作恶的人身家多显贵,总有一些人走在事件前沿,为受害者发声。
想的太出神,脚底被小石子硌了一下,立刻吃疼不住的往旁边偏了偏。
她不算是个娇气的人,但从小不能忍疼,疼痛对她来说,不止是身体上的不适,还有心理上的难以忍受。
楚卫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音色中带着几分的无奈:“看路。”
新糯嗯了一声,没有故意赖着大师兄有力的大手。
不过大师兄的手心真烫,还有些硬。
楚卫松开她的手臂之后,也觉得手心里跟她接触过的那片皮肤,跟长了一簇小火苗似的。
他咳了咳,说道:“前面就是程家后街,我就不跟去了。”
新糯便跟他挥了挥手,转身进入程家那条后街,走了一段时间再回头看,楚卫还在原地站着,看她回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程姑娘,”转过一道弯,前方正有一个男子迎面走来。
这是卢番,新糯观感也很不错的一个人,她十分相信自己的感觉,尽管只见过一面,还是十分友好地打招呼:“卢公子,你这是要出门?”
卢番穿着一身洗的泛白的蓝衣,一手里提着一叠外包油纸皮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新做好的梅花笺,给书店送去。”他说道。
新糯听了,很想问一问,他的梅花笺生意,一点儿都没有受到之前拔舌案的影响吗?
但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只好点头往旁边站了站,让他先过去。
卢番回了个微微的颔首,错身走过去,与新糯对他观感很好相同,他对她也颇有好感,走过去了又停下来,道:“程姑娘若是喜欢什么花笺,可以跟我说一声。”
新糯笑道:“行。”
转身往家里走的时候,不自觉的跟着他的语调重复了一句“程姑娘”。
程姑娘,这个称呼在别人喊起的时候听平常,但卢番那温润的程姑娘三字,特别有种能扣动她心弦的力量。
似乎这个人,曾经这样给过她很稀有的温暖。
新糯脚步轻快地走过西脚门,突然出现的一道声音倒将她吓了一跳。
“二小姐,”程雪莲的大丫鬟黄鹂一手提着个竹篮,就站在进门后的右手边,她看着新糯脸上残留着的笑意,不满道:“我刚才从那边过来,看到你和卢公子在说话,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让您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