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莱悄无声息地靠近床边，她缓缓蹲下，手臂放在床边，下巴垫上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熟睡的男人。
他很好看。
头发不长，冷不防摸上去会有一点点的扎手，眼睛不算大，但神色锋利，眉毛浓黑，偶尔皱个眉头，颇有股放荡不羁的味道。
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夜莱对他的评价就是尤物。
如果他穿西装，懒懒散散靠在一处，看着像个十足的流氓，就是那种带着点坏笑的表情，一直被她的芯片保存着。
还有……
还有每一次因为她的理解有误，他被气得快要七窍生烟的样子。
还有他因为自己而露出愤怒表情的模样。
每一幕，芯片都替她记得清清楚楚。
夜莱因为受伤而泛红的手指，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他的唇。
她像是在描绘轮廓一样，细致地抚摸过他的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鬼使神差地起身，弯腰，靠近。
女人闭上眼睛，轻柔地，吻了一下睡着的封延。
她不懂人情世故，不理解爱情，但她终于理解什么是不舍。
大抵就是她现在这样。
夜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得来了，她也害怕，害怕惹怒了厉痕，他会把自己重新关进智能仓中。
一想起被一次次研发，一次次试用，一次次测试的那暗无天日的六年，夜莱的眼睛就红了。
眼睛一酸，连带着心口处也拧巴了一下，难受的她皱起了眉头。
夜莱蹲下来，用缠着纱布的手挡住了双眸，阻止那滚烫的液体流出。
呼吸有些压抑，喘不过气，心脏抽搐着的难受。
夜莱忽然回忆起一开始。
明明一开始她只是过来做任务的，如今任务也不存在了，她的东西也拿了回来。
按理说她的确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所谓的男女朋友关系，对于AI来说，根本就没意义。
她能瞒得了一时，可厉痕迟早也会发觉，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从前从未思考过的、从未出现过的愁容，如今她都一一感受到了。
夜莱把脸埋在床边，感受着心脏处衍生出的各种她读不懂也无法正确理解的情绪。
这就是人吧？
这应该就是正常人类都经历过的感觉吧？
夜莱你瞧，你跟你瞧不起的人类，越来越像了。
“哭什么？”
冷不防响起的声音让夜莱的睫毛一颤。
封延的手正覆在她的双眼上，他的指腹轻轻地替她擦掉眼泪。
夜莱抬头。
他缓缓坐了起来，神色有几分没睡醒后的无力，身子靠在床头，对她伸出手，“过来，让我抱抱。”
不知道为什么，夜莱的眼眶更酸了。
她突然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委屈而无助地扑进他的怀里。
没有哽咽，没有抽泣，只有无尽的眼泪。
封延抱着她，一下一下地抚拍着她的背脊，“发生什么事了吗？跟我说说。”
夜莱默默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深知自己的使命，有些事，她不能也不敢反抗。
“夜莱，我是你选的男朋友，我可以陪你经历任何事，你知道人类世界有个成语吗？”
夜莱侧脸看他。
封延注视着她泛红的双眸，轻声道：“同甘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