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华夏五千多年历史,自有王法以来,神权一直没能压住皇权,便是因为公堂、大理寺的存在。
国外的古代也有法律,但是国外的古代神权至上。
宗教的教皇,地位甚至高于统治者。
也正是这一点,造就了华夏民族成为世界中心,万邦来朝。
华夏民族一次次跌倒,却总能站起来,然后重新屹立于世界之巅。就是因为它其实是一个文明伪装成了一个国家。每次衰落,再兴盛,不断交替,其实只是这个文明不断跌倒,再爬起来的过程。
它一直在前进。
周文景率先走进了公堂内。
很快,乔县令升堂,公开审理此案。
刚才他一直在后衙观望事态发展,着实为周文景捏了一把汗。
结果周文景三两下就把场面控制住,这让乔县令更加佩服他的本领。
公堂内,乔县令头戴二梁乌纱帽,身穿练鹊补服,腰系素银腰带,脚登黑色皂鞋。当真是仪表堂堂,官威慑人。
见过一次的刑名师爷侍立于乔县令身后。
在乔县令左右侧下手位置,分别置放着一把交椅。
右侧供主簿坐的。
左侧乃是县丞坐的。
古人以左为尊,排位也是先左后右。
主簿是正九品官员,县丞则是正八品。
在官阶上,要高于主簿。
一般情况下,公堂审案很少三位官员一齐出镜。
小案子,乔县令不会出面主持,仅有主簿一人出面判案。大一点的案子,乔县令才会亲自审理。
如果遇到一些大案,或者是特殊案件,比如牵涉到一些致仕回乡养老的官员,或者某些大人物的亲属、本人,这才会请县丞一起共审。
若是县令的级别不够,可能还会请来上一级的知府审理。
或者把犯人押送府衙、大理寺、刑部都有可能。
这次审的是杀人案。
又牵扯到了新上任仅两天的书吏周文景,三位主官都会到场。
曹典史就算不来,也会把他请来。
周文景不需要跪着听审,站着就行。
张家派出的代表,可就没这个特权了。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被告站着,原告跪着。
从这一点就能品出古代为什么民不与官斗。
跪着,在人格上就矮了一截。
这官司还怎么打?
周文景抬头打量着坐在乔县令右手下座的主簿。
到县衙当官也有两天时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主簿的庐山真面目。
黑黑瘦瘦的,年纪大概四十岁左右,两个眼窝凹陷得特别深。
初看,人畜无害。
再看,只觉此人如一潭深水,深不见底。
能够在曹典史与乔县令两人的夹缝中生存下来,并且同时与乔县令、曹典史保持良好关系,足可看出此人的本事。
聂主簿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儿没什么表情。
如同一位入定的老僧。
曹典史是最后一位入场的。
“抱歉,曹某有些急事给耽误了。”
曹典史冲着乔县令与聂主簿拱拱手。
“曹县丞身兼数职,日理万机,忙不过来很正常。请入座吧。”乔县令话里有话。
如果可以,他怕是很想把曹典史的官职卸得一个不剩。
聂主簿则是冲着曹典史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三位主官坐定后,案件审理开始。
乔县令一拍惊堂木,威严的喝问道“堂下所跪何人?所为何事?”
“小民张年,今日前来县衙击鼓鸣冤,是要为我侄儿讨回一个公道。就是这个官吏,昨晚带人夜袭卧牛镇张家,不但抓走了我们张家的族长张万勋,更是残忍至极的挥刀砍杀了我侄儿。呜呜……救青天大佬爷做主,替我那横死的侄儿讨回一个公道。”
老头五十多岁的样子,跪伏在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么好的演技,可惜没生在后世。
否则,什么奥斯卡金奖,好莱坞影帝之类的大奖,绝对拿到手软。
“户房书吏周文景,张年所诉之事是否属实?”
乔县令喝问道。
“禀县尊与聂主簿、曹县丞三位大人,张年所诉,基本属实。”
周文景的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
张家之人大喜,围观者则是议论纷纷,对着周文景指指点点。
坐在左上方的曹典史禁不住多看了周文景两眼。
这小子莫非脑子被驴踢了?
怎么如此轻易便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曹典史纳闷归纳闷,嘴角却是露出残忍笑容。
只要这小子承认就好。
就算有着乔县令庇护,一个秋后问斩跑不了。
“周文景,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公堂之上无戏言。”
乔县令心里那个急啊。
这可是杀人的事情,怎能当众承认?
在公堂上被告亲口承认,神仙都救不了。
“下官非常清醒,张年所述之事,基本属实。下官昨晚确有带人前去卧牛镇捉拿拖欠税银的张万勋。当时张家大量族人阻拦,情况凶险,下官言明身份,表明立场,一再声明张家族人这么干是阻挠官差执行公务。可是张家族人非但不听,反而更加嚣张。、
无奈之下,为了把张万勋成功抓回县衙,绳之以法。也为了保护二十几个衙役的安全,下官只能拔刀斩断一名拦路者的手臂。”
周文景陈述着当晚发生的事情。
“就算我们拦着不让走,你也不能杀人啊……你这个恶魔,草菅人命……”
张年悲声痛斥。
“我什么时候说过杀人了?还是说,你一门心思想给我扣上杀人犯的罪名?”
周文景大声反斥。
“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昨晚只是斩断了一名阻拦者的手臂。现在张家却一口咬定我杀人,这口黑锅我不背。为了自证清白,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下面请大家一起跟我看这具尸体。”
周文景猛地将覆盖在尸体上的草席扯掉。
死者为大。
古人讲究的是人死以后不能见天,所以要用白布或者生前睡过的草席盖在脸上。
“崔班头,昨晚你与周某一起去的卧牛镇,想必还记得我砍断手臂之人的模样。是这人吗?”
周文景问道。
崔玉定睛细看,露出犹豫表情,这是担心对周文景不利。
不敢指认。
所以才会吞吞吐吐。
“如实指认就行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不会变真的。”周文景说道。
“没错,这具尸体就是昨晚被您砍断右臂之人。”
崔玉硬着头皮大声道。
“很好。你们也与周某一起去了卧牛镇,皆可证实,这人就是周某砍断右臂之人,是吗?”
周文景的目光看向其它快班衙役。
“确定就是这人。他的浓眉给人印象极深。”
有衙役大着胆子说道。
“人已经确定了。下面我会让尸体说话,让尸体亲口告诉大家,谁才是真正杀他的凶手!”周文景盯着张年邪魅一笑。
吓得张年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