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弟子就先说了。”周敬修笑得肆意,“顺阴宗那个姓魏的王八蛋,他胆大包天,竟敢公然顶撞掌教,现在已被贬到了后山的心凉湖,不得掌教许可,寸步难离后山!”
龟年子周明泓的面容亦极为得意,捋着下巴处的胡须道:“为师要说的这个喜讯,也是与那人有关。”
顿了顿,高声说道:“那个叫魏敬苍的小子啊,原名‘魏颉’,曾是濠州落剑城搁剑塔的守将!”
“那个搁剑塔……不是已经被人纵火烧毁了么?!”周敬修惊道,“也就是说,那个姓魏的,原来是逃犯之身!”
周明泓哈哈一笑,点头道:“正是,那个姓魏的小子身犯死罪,也不知从哪儿寻到了一层关系,竟被他给拜入了我们巽风宫,哼,朝廷向来对佛道两家看管不严,我们这儿倒成了他的藏身之所了!”
“狂人”周敬修两颗黑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忽道:“师父,那咱们这就去报官?”
龟年子摆了摆手,“报什么官?与其让那小子被官府的人抓去砍头,不如由我们来取了那个孽障的性命!”
“师父可有良策?”
“那是自然,你就等着亲手灭了那厮吧!”
————
长公主山,后山。
心凉湖。
此湖灵异,一年四季湖水冰寒彻骨、凉沁人心,因而得名“心凉”。
湖中生长有一种极为珍贵的植物,名为“九转宝莲”。
宝莲所产莲子又名“玉珠”,极能延年益寿、增加修为,胜过无数奇珍丹药,可谓人间至宝。
玉珠大多数时候都会作为贡品献给那些地位尊崇的王侯将相。
有时候也会有其他武林门派的人前来出高价购买。
至于价格嘛,不贵。
一粒九转宝莲子,也就只卖八十两黄金而已。
心凉湖中除了宝莲外,还有十几条颇具灵性的杀人鳄鱼,名“守莲鳄”。
凡进入湖水之人,若不口中念诵“驱鳄诀”,必然会遭到守莲鳄的疯狂咬噬,最终命丧湖底。
湖边有一个小凉棚,供守湖人在此居住。
又是一个寂寥仅有虫鸣声相伴的夏日午夜。
月色如银。
无风。
身处凉棚里的魏颉,独自一人躺在一张由竹条编织而成的藤椅之上。
手中拿着一壶酒水。
这壶酒,是一个和魏颉关系不错的小师弟,冒着被掌教处罚的巨大风险从山脚下买来的。
米酒,几十文钱。
对于小师弟而言,并不便宜。
由于酿制的工艺相对低劣,不论是口感还是回甘,与魏颉生平喝过的其他酒相比,实在有云泥之别。
但是他喝得很舒服。
真的特别舒服。
住在山上的这两个月来,一共只喝过不到十次酒。
每一次喝,都是那么的舒服。
他以相当惬意的姿势躺在藤椅上面,悠哉悠哉的喝着便宜米酒。
有时候,日子过得太轻松无压力,真的是可以让一个人丢掉所有雄心壮志的。
魏颉抬起酒壶,往嘴巴里灌上一大口。
咂了咂滋味,觉得甚是不错。
抬头望向了前方那座一如镜面的心凉湖。
有一轮皎月倒映在湖中。
“听闻当年‘诗圣’谢心然虽写下了名篇千百首,被世人称作‘谪仙人’,却仍是一生郁郁而不得志,临了在水中捞月而死。”
魏颉淡淡的说道,“纵使你腹中有千斤才学、万般胆气,终究也难逃一个‘命数’。关昭关前辈是何等的威武霸气,号称‘刀圣’,一柄‘唯我独尊’更是连天上仙人也忌惮……可到头来,还不是败于嬴秋之手,葬身在了昆仑山巅么?”
又喝了一口酒。
“唉,诗圣风流,刀圣更是风流,那等风流人物尚且斗不过命,更何况我这个无名小卒了。”
魏颉惆怅了一会儿,忽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先是受皇命看守搁剑塔整整两年,而今做了道士,却又被掌教遣至了此处看守心凉湖……呵,当完‘守塔人’,又让我来当‘守湖人’,看来老子这辈子不守点什么东西是不行了!”
将酒壶凑至嘴边,脖子一仰,酒水从壶嘴涌出,一小半入口,一大半却是洒在了那件深蓝色的道袍上。
魏颉也不去管被打湿了的衣服,随手将已经空掉的酒壶往旁边一扔,伸出一根手指,戳着月光弥漫的深夜天空,猛吸一口气,继而放声大叫道:
“我魏颉现在他-娘的是个无名小卒,那又怎样啊?!老子不服,老子打死也不服!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魏魁的儿子,不是一个废物!我还要让天上的那些神仙都知道,我们凡人的命数,是可以由自己来改写的!”
他胡言乱语了半天,觉着嚷得过瘾了,嘀咕了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无酒今朝睡!”
说完便即躺平身子,在那张藤椅上面呼呼大睡了起来。
梦里犹在迷迷糊糊地说道:“天上天下都要知道,我魏颉不服……”
过了一个多时辰。
“救命啊——”
有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湖那边传了过来。
魏颉正自睡得无比香甜,蓦地被这阵叫喊声惊醒,忙从藤椅上坐起,抄上摆在一旁的血灵剑“朝天阙”,往不远处的心凉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