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力忽然坐起,大声嚷嚷:“我要被调到三产了。”
“啥?”裴云燕顿时愣在当场,心情降到极点。
这几年丈夫厂子不景气,经常回来磨叨,裴云燕也听说了好多,知道三产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总厂三产,说好听了是二级企业,其实就是下岗代名词。全年仅能上半年班,工资只发三四成,大多还是用产品抵顶,只是听着比下岗好一些而已。
“我在厂子辛辛苦苦三十年,从朝气蓬勃的中专生,到两鬓斑白的老专家:从职业白丁,到技术纯熟的业务骨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吧,厂子就这么对我?”胡晓力大瞪两眼,咬牙切齿,好似要吃人一般。
看到丈夫这个状态,裴云燕也不好再埋怨,反而还得安慰着:“论资历、职务,按说不会轮到你吧,上次你还说顶多总厂内部调岗呀。”
胡晓力情绪很激动:“上次是那么说的,可没过多久,人事处就找我谈话,让做好分流三产的准备。当时被找谈话的很多,我也没当回事,以为只是走个过场。谁知这周出了新文件,百分之三十都要分流,又增加了百分之十,职务上限也从副处到了正处,我还能跑得了吗?”
“可那也不代表肯定就轮到你呀,毕竟你可是技术专家,是……”
裴云燕话没说完,便被胡晓力抢断:“老黄历,跟不上时代了。现在需要思想新、技术新、业务新、精神新的‘四新’干部,我都特妈的五十多、黄土埋半截了,哪有那精神头?有心也无力呀!妈了个吧的,眼看着退休呀,混成了特妈的半下岗,买盒烟还得扣扣嗖嗖跟老婆要,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你,哎,也许。”裴云燕一时也没了合适语句,只能任由丈夫发泄了。
足足等了四十多分钟,丈夫才算消停了一些,再次仰躺在床上。但这不是想通,只是累了,甚至心死而已。
“目前这一切只是源于你的猜测,也许事情远没糟到那个地步。实在不行的话,主动找领导们沟通沟通。”裴云燕尽量斟酌着语句。
“给他们送礼?拿什么送?奋斗了大半辈子,拿钱买平安?我又没做亏心事。”
“不是让你送礼,只是汇报思想动态,讲说实际困难,请领导们多体谅嘛!”
“谁没困难?那些老总们早想好了,正拿话等着呢。啊……这是大环境决定的,老同志更要带好头……年纪也不大吗,也许能二次创业,再次焕发青春呢……我看好你哟。他们这么一放屁,我还说个屁呀。”
看着丈夫惟妙惟肖的学说,裴云燕哭笑不得,又很是心疼。干脆陪着躺在身边,右手轻轻地抚着丈夫胸膛:“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我又不嫌弃你,只要你自己不嫌弃就行。记得我们……”
在妻子循循善诱地抚慰下,胡晓力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我找他们去。”胡晓力忽的坐了起来。
裴云霞跟着起身:“干什么?你可别犯傻。”
“我能干什么?沟通沟通,汇报思想,讲说困难。”胡晓力苦笑道。
“你终于想通了。记住好话好说。我送你去,在车上等你。”裴云燕很是欣慰地变下腰去,给丈夫拿过了拖鞋。
“叮呤呤”,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胡晓力不由得一惊:“人事处的。该不会那事真来了吧?”
“冷静。接听。”裴云燕低声示意。
胡晓力“哦”了一声,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立时传来人事处长声音:“胡处长,准备一下,明天正式调整岗位。”
听到这个声音,夫妻二人全都心头一惊,胡晓力更是牙齿打颤:“这,这么快,就没商量了吗?”
“怎么个情况,你不愿意去采购处?”人事处长反问道。
“啥啥啥?采,采购处?”胡晓力脸上大喜,随即又不无忐忑,“降为采购了?”
“采购处处长。”
“采购处长?”胡晓力声音顿时提高几十分贝,激动得嗓子都哑了。
裴云燕大喜过望,心脏跟着狂跳起来:一方是采购处长,一方是分流三产,简直天上地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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