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堂里,“公正严明”的匾额下,年过古稀的刑部尚书郑赐早已端坐中间公案,督察院左都御史陈瑛坐在左边的公案,眼神轻蔑又带冰冷地看着汤宗走进来。
“汤大人,就等你了,快入坐吧。”郑赐招呼。
“好,让两位大人久等了。”汤宗拱手回了一声,坐在了最右边公案上。
汤宗坐下,整理好乌纱帽和孔雀补子的绯袍,瞥眼看了看郑赐和陈瑛,心中有些无奈。
要知道,朝堂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单纯的是与非,比如这件奉天殿刺驾案,除了案子本身,他要顾忌的实在太多。
这次三法司会审刑部尚书郑赐是钦定的主审,而且他是正二品大员,督察院左都御史陈瑛也是正二品,只有他这个大理寺卿是正三品,论资排位,他是最末。就比如这公案,中为尊,郑赐是主审,自然是坐在中间,左为贵,陈瑛就在这里,而他就只能坐右边。
其次,他现在虽然是三品大员,可三年前却还在北镇抚司诏狱里呆着,而且一呆就是五年,经过同乡内阁首辅黄淮向皇上进言之后才被赦免,再加之曾是前朝建文旧臣,虽官居高位,却压根就不受朱棣信任。
最后,他还与郑赐,陈瑛之间有隙,任何一个人说上一句不合适的话,都有可能引起其他两人的群起攻之,很是麻烦。
说到这案子本身,不同于粗莽酷吏纪纲,汤宗、郑赐以及陈瑛那可都是一等一的人精,位列九卿的大员,官场浸淫多年,之所以又审了九天,还是拿不出结论,除却这案子本身离奇,调查不出任何线索外,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个可望而不可求的结论已经超出了案件本身,更多的是要揣摩圣意。
但凡这种涉及皇上的大案,一向都是锦衣卫审理,但这次朱棣一开始就将案件审理衙门从锦衣卫换到了刑部,刑部审不出结果后,又从刑部换到三法司会审,他的真正本意到底是什么?三个人可没少揣摩。
见审问官到齐,记录官上前行礼,坐在了下首。
三法司会审时,在场所有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被他一一记录在口供里的,万一不合圣意,麻烦的将会是自己,所以在堂上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慎之又慎。
“啪!”
人已到齐,刑部尚书郑赐一拍惊堂木,“带人犯!”
很快,三个戴着沉重镣铐的人被官差押了上来,跪在大堂中间,这三人也都不是普通人。
一个是鸿胪寺少卿,会同馆主事王仪,奉天殿案发前负责暹罗使团在京城的接待。
一个是锦衣卫上前所千户房昭,负责暹罗使团入京后的护卫,其实一般属国进贡也用不着锦衣卫护卫,不过这次暹罗国带来的贡品实在太过惊艳,所以朱棣高兴,直接派出了自己的亲军锦衣卫。
享天子仪仗,暹罗使团这次进贡的待遇不可谓不隆重。
还有一人个子不高,服装怪异,额头宽大,皮肤稍黑,长相打扮明显不像大明子民,他就是这次暹罗国进贡使团的首领普密蓬了,而且他还是暹罗国的丞相。
当时四面佛佛头炸开之后,可是把他吓坏了,但还不等他辩解,愤怒的百官直接就将他揍成了猪头,好在朱棣毕竟是靖难上位的,大小数百战,什么阵仗没见过,虽有震惊,但还不至于失了圣仪,冷静下来后,镇定的喝退百官,命锦衣卫将他和其他暹罗使者关入死牢,听候发落,若非如此,他当场就得被打死在奉天殿,哪还有机会自辩清白?
见犯人也押了上来,郑赐看看陈瑛,又看看汤宗,“两位同僚,今日可还有要问的?”
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督察院左都御史陈瑛道,“九天了,该看的都看了,该问的也都问过了,我没有要问的了。”
见郑赐又看向了自己,汤宗想了想,有意推动案件审理进度,便朝他拱拱手,“郑大人,就如陈大人所说,九天来,我们该看的看了,该问的也问了,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我认为今日当把所有案发经过再回顾分析一遍,看看咱们是否遗漏了什么。”
郑赐赞同,捋着花白胡须道,“好,汤大人之言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