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指责的倒也对,奉天殿刺驾的案子,锦衣卫的确是让朱棣有些失望,它本应该是皇上的一柄利器,但凡出鞘,就能快刀斩乱麻,现在却接二连三出现了王仪薛明等心怀叵测之人,现在常宁公主被掳走,也是在锦衣卫的保护之下,但凡种种,实在有辱天子亲军之名。
纪纲闻言瞬间冷汗直流,一时不知道敢如何解释,突然想起一年前汤宗在陆大有和普密蓬死在诏狱时给自己出的主意,皇上面前不能解释就不要强行解释,只管认错,他猛然重重一磕头,额头直接紫青,“主子,臣该死,请皇上治罪!”
就只一句。
朱棣闻言气的吹胡子瞪眼,胸膛起伏,却也不能真的将他给拉出去砍了。
他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悠悠开口,“常宁被掳走,阚六送来一封信,说要保常宁安全,就要朕一来停止追剿明教,二来放了已经拿捕的明教反贼,三来诛杀汤宗九族。”
他说完,刚刚还磕头认罪的纪纲一惊,也不管应不应该,合不合适,急忙道,“主子不可呀,臣听闻汤宗昨年中秋才遭明教刺杀,所幸没有得逞,明教反贼这是要借皇上诛杀忠良啊,请皇上三思。”
现在的纪纲那是真的对汤宗好,如是之前,他一定不会开口为汤宗说话,说不得还得反过来加油添醋一番才能合了心意。
“哦?”朱棣闻言想了想,却也没有多言,反而转头看向了胡广,“胡广,你说说,现在朕该如何做?”
这本是平常的一句询问意见,但胡广听了却好似心脏被人猛击一锤,冷汗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身体发抖,比下面跪着的张辅和纪纲还要惶恐不知多少。
这往日里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在现在这个场合可是凶险十足,因为他和纪纲张辅一样,也是现在才知道阚六那封信的内容,再结合朱棣十多天无动于衷,他已经知道,朱棣其实心里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是社稷为重,舍弃常宁公主,全力追剿明教反贼。
可问题是,皇上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却还要问他胡广,却是为什么?
是想要更好的处置办法?那显然不是,若是要问更好的办法,常宁公主被掳走的那天夜里,就该问他了。
那朱棣当时不问,却现在问他,就只有一个目的——让他背锅!
只要放弃常宁公主,全力追剿明教反贼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朱棣一定会采纳,那最后常宁公主回不来,他胡广就是那个消弭众臣激愤,安慰容贵妃的最佳替罪羊,到了那个时候,他能有好果子吃?
事情到了现在,胡广心里有些后悔,费尽心力爬上这内阁首辅的位置,一年多来尽心竭力,最后却要落到如此下场,真不知道自己是图了个什么。
不过现在倒也并非全是绝路,只要他能想到既能救出常宁公主,又能追剿明教反贼的两全之法,说不得这大祸就闯过去了。
可问题是说的容易,哪里有这种办法?只要朝廷迟迟不做回应,继续加大追剿力度,阚六必然要拿常宁公主开刀做回应,鱼死网破。
而他若是不按照朱棣所想的去说,那也等于是彻底失去了朱棣的信任,之后的处境,只需要仅仅是一个借口。
所以实际上,他已经没了其他选择,短短的时间里,他思来想去,为保家人平安,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照朱棣心中所想来回话。
胡广跪下,脸上满是悲壮恳切,“皇上,臣有一言,我大明开国五十余年,还从未有被逆贼要挟朝廷之事,而今出了此事,臣认为社稷事大,明教反贼猖狂,已经到了不除不足以安天下的地步,皇上应当机立断,彻底铲除明教!”
他用最豪迈的语气说了最不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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