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固气急了,抓起潘朝的头发,使劲拍他的脑袋,邦邦邦的响,看着疼极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有什么用,还不如滚的远远的,在这拖我的后腿,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他越来越气,用巴掌拍不解气,甚至一连踹了好几脚。
周遭的妖族觉着有意思,只是步步逼近,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却没人率先动手。
蹲坐在地上的少年,也不还手,就这么任由自己的兄长一下一下的手打脚踹,却始终昂起头颅,眼神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坚韧。
潘固像是打累了,倚着残破的城墙,满脸颓唐,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只剩我们仨了,这一仗我就没打算活着,可你万万不该留在这陪我送死啊,你还有将来的你知不知道......”
潘朝站起身,摇了摇头,像只明知犯了错还是死倔死倔的小狗,声音有些更咽:“哥,我不能把你丢在这......”
他转过身,冷眼望向周遭数不尽的妖族兵马,缓缓摆出拳架,厉声道:“我是潘朝,史官潘彪之子,潘家的脊梁最硬,血最滚烫,容不下贪生怕死之辈,我也是潘家子嗣,还能为国家尽忠!今日我可身死,定不负国!”
此言一出,周遭想起一连串妖族兵马的哄笑声,有的甚至笑得直不起腰,就凭他?一个才不到三境的武夫?待会就让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四分五裂,让他后悔说过这番豪言壮语。
潘固脑子像是被人砸了一锤子,嗡鸣作响,他呆呆看着自己那个一向不成器的弟弟,有些许陌生,如果可以他其实蛮希望潘朝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王八蛋,听到城门一破,就吓得策马逃的远远的,什么圣贤道理、为国为民都是狗屁,恨不得逃到天边去,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去死了。
但今日他才发现,其实他一直都不是很了解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一直以来,其实他的光芒都被自己这个宿夜城父母官盖过了,像个独自在墙缝之中野蛮发芽生长的小苗。
他平日里忙于公务,对他关心极少,不知道潘朝听到外边那些人的讥讽,是不是也曾黯然神伤过?
当初听闻他独自一人上山刺杀通臂猿圣,潘固第一时间是对他的莽撞有些担忧和震怒,余下却是对这个弟弟赞叹不已,换作是他,在这个年纪未必有着这等胆识。
那个小时候总爱趴在书塾窗外偷看他背书,大冬天小脸冻的通红的小鬼,兜兜转转,长成了一个很好的少年郎啊。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潘固最开心与最不开心的事情。
他用袖子擦去潘朝脸上的血和汗水,看着少年个头已经高过他,终于是有些欣慰。
彼时潘朝除了害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家兄长这是怎么了?
两人都抢着在泪水滑落眼眶前,迅速的一抹袖。
终于是有两只妖物看不得这等煽情肉麻的戏码,提刀咆哮着冲上前去,一只狼妖一只虎妖,约莫也是三境武夫的修为,刀法虽然杂乱无章,但是力道大的吓人。
潘固将潘朝挡在身后刚要出拳,却听到身边一阵强风吹过,轰的一声。
在三丈外斑驳城墙上,先前那个气势汹汹的虎妖,整个身子深深嵌入了城墙,被一拳打烂了半边脑袋,脸上仍旧保留着死前一刻惊恐的神情,而那只狼妖,比虎妖慢了一步,这才迅速后退避开这一拳,侥幸生还。
始作俑者潘朝,满脸错愕的看向自己沾满血迹的拳头,接着看了看那具死尸,身子不停的颤抖,这是自己那一拳办得到的?这就是杀戮的感觉,整个身体抖个不停,却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猝不及防间,先前侥幸逃过一劫的狼妖,趁着潘朝分神之际,再度提刀杀来,潘朝猛然抬头想要应敌,结果一直潘固一记手刀劈在那只狼妖肋骨。
虽不像潘朝拳法那般强横,却也将狼妖的脊骨砸的粉碎,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武夫战场临敌,走神是大忌。”潘固提醒道。
潘朝点了点头,却见兄长潘固蓦然一笑:“男儿生当歌万阕。
”
潘朝一怔,旋即笑着回道:“死当以铸千秋业。”
潮水般的妖族兵马,将二人团团围住,潘固好歹是个四境武夫,虽然面对对方的人海战术没占到太大的便宜,但妖族一时半会休想拿下他。
反观潘朝这边,虽然学得了夏泽拳法精妙,拳罡远超寻常二境武夫,但终归是欠缺临敌经验,每次出拳必有死伤,可面对四面八方的敌手,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
面对负隅顽抗的二人,城头上的妖族,猝然发起狠来,将二人疯狂的堵到破碎的城墙边缘。
潘朝一爪捏断一只妖物的咽喉,刚要回援自家兄长,却乍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潘固的呐喊:“当心后边!”
他迅速回头,却发现来不及了,那只蛰伏在角落处许久的蛇妖,瞅准了机会,一爪子刺向他的面门。
顷刻间,往事走马灯闪烁似的,一幕幕回放,一切好像都慢了下来,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远处潘固脸上的绝望在逐渐成形,还有那只蛇妖冰冷的鳞片,和狰狞丑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