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让子婴继承秦王之位,就在咸阳宫商议了数日,子婴唯唯诺诺,假装不能胜任,这却是故意在向赵高示弱。而陪同他的宦官韩谈却是一位忠义之士,此人恨赵高入骨,一日看见赵高身上佩戴的传国玉玺,就正义凛然道:“传国玉玺是国之重器,现在丞相既然决定要公子继承王位,理应将玉玺交给公子保管。”赵高冷笑道:“传国玉玺暂且由我保管,这不是你们下人操心的!等大王即位之时,我自然会把玉玺归还大王!”子婴连声说好。韩谈强忍怒火,又道:“丞相既然已经确定了人选,那么二世皇帝的遗体不可不下葬,这也是对新王的一个安慰啊!”
赵高为了笼络人心,只好答应安葬二世。就派军士赶往望夷宫,将二世的遗体装殓起来,用车载到杜南的宜春苑中埋葬。因为二世即位后把陵寝选在那里动土修建了,虽说地方不是很大,但还是有一定的规模,只不过是按照普通人的规格下葬,没有多少陪葬品而已。坟冢至今还在西安市曲江池旁,墓碑上写着:秦二世皇帝陵。到汉武帝朝时,有一次大辞赋家司马相如来到陵园凭吊,还写了一首《哀秦二世赋》,意在警示后世帝王不可重蹈其覆辙,赋文为:
登陂(pō)阤(tuó)之长阪兮,坌(bèn)入曾宫之嵯峨。临曲江之隑(qì)州兮,望南山之参差。岩岩深山之谾(lòng)谾兮,通谷谷害兮谽(hān)谺(xiā)。汩(gǔ)淢(yù)噏(xī)习以永逝兮,注平皋之广衍。观众树之蓊薆(ài)兮,鉴竹林之榛(zhēn)榛。东驰土山兮,北揭石濑。弥节容与兮,历吊二世。
持身不谨兮,亡国失势;信谗不寤兮,宗庙灭绝。呜呼哀哉!操行之不得兮,坟墓芜秽而不修兮,魂无归而不食。夐()邈绝而不齐兮,弥久远而愈佅(mài)。精罔阆而飞扬兮,拾九天而永逝。呜呼哀哉!
赋文不易读懂,为今天的读者着想,翻译过来就是:
我登上崎岖不平的山坡啊,这里是层叠又高大的山峦。面前是曲江的江岸和小岛啊,再远望是起伏蜿蜒的终南山。那都是高峻而连绵不断的深山啊,漫长的溪谷又深又远。那湍急的河水流向远方啊,一直流向那宽广而平坦的河滩。观看那茂密的树林啊,再浏览竹林也长成了一片。我东行越过了那儿的土山啊,再向北提衣趟过了溪泉。我看见了二世的陵寝就徘徊不前啊,就专门来到这里凭吊悼念:
想到这个人立身处事不够谨严啊,导致了国家灭亡还丧失了政权;他听信坏人的谗言而不知道醒悟啊,到头来只落得个宗庙被毁。想起来也真可悲!只因你的操行不合乎做人的要求啊,到如今坟墓荒芜也无人修葺。你的灵魂也无处安息啊,也享受不到子孙的祭祀。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没有人再来供奉祭品啊,时间越长久你的陵寝也就越加荒芜沉寂。你的灵魂无依无靠而四处飘荡啊,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被人们遗忘。最后祝愿你去向那九霄云外的天堂啊,唉,留给人们的永远是悲叹和哀伤!
官员们草草地埋葬了二世,就来报告。赵高就令子婴在自己居住的宫室里斋戒,期限为五日,期满后前往太庙告祖,然后继承王位。子婴就在宫室里选了一间斋宫开始斋戒。有一天晚上,子婴站在院子里望着漆黑的夜空,心里却泛起了波澜。他要有所作为,他要挺身而起,也许这是上天给的一个机会,他一定要牢牢地抓住。秦国能不能复兴,就在此一举。子婴想好后,就把韩谈叫来,然后领着两个儿子来到了一间密室。子婴看着他们三人,突然严肃起来,就先让两个儿子跪下拜见韩谈。
原来子婴的两个儿子都已经长大了,老大叫嬴文,十七岁;老二叫嬴奎,十五岁。二子仪表高贵,英俊超群。他俩从小就在自家的后花园中习武射箭,因此练了一身好武艺。韩谈年过半百,是一位年长的宦官,冷眼阅尽了秦国的兴亡成败,就长期侍奉子婴,对他忠心耿耿。他已经知道子婴要行动了,现在见子婴让两位小公子拜他,肯定要叮嘱大事,就心领神会地道:“公子若能用得着老朽,老朽万死不辞!”子婴义愤填膺道:“国贼赵高扰乱朝纲,祸国殃民,实属窃国大盗。现在山东纷纷造反,国土都快要丧失尽了,匈奴人也侵犯边疆,秦国面临亡国之祸啊!在此存亡之际,赵高又杀了皇帝,实属罪大恶极。他现在虽名义上让我要继承王位,可心里不过是为了稳定局面罢了。我听说他已经和刘邦约定要平分关中,若是此贼的目的一旦达到,他就一定要杀我。因此我想先下手,若能除掉国贼,社稷也许还有救啊!你们说说我应该怎么做?”二位小公子就抢先道:“父亲,诛杀国贼,我们完全能够胜任,就请您做决定,看怎么办啊?”
韩谈大喜道:“既然公子决心要除掉国贼,我倒有个办法。”子婴就问是什么办法。韩谈道:“现在赵贼让公子在家里斋戒,这恰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子婴道:“我也这样认为。”韩谈道:“好啊!等到公子斋戒期满了,您就假装害怕,赖在家里不去太庙告祖。如果赵贼派人来催,您就推说自己不能胜任,就是不去祖庙。这样一来赵贼就会派人来催,您就将茶汤泼洒在衣裤上,装作非常害怕的样子。赵贼三番五次地催促,见公子还是不去,他就必定来这里亲自迎您。我们仨就在斋宫下手,这样大事可成,秦国就有救了啊!”子婴大喜,但还是犹豫道:“就怕赵贼来时人多,我们不好下手。”韩谈道:“这里是斋宫,到时我就说此地是清静之地,将扈从拦在外边。若是赵贼离开了爪牙,我们必定能成功!”子婴听了韩谈的话,就下定了决心要干掉赵高,尽快除弊兴利,拨乱反正,振兴秦国。事情就这样敲定了,前人有诗道:
丞相朝来剑佩鸣,千官侧目寂无声。
养成外患嗟何及,祸尽忠良谏不行。
亲戚并连藩屏位,私门潜蓄爪牙兵。
可怜三世秦天子,枉向空中望太平。
斋戒期是五天,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天,赵高果然领着百官来到斋宫,准备请子婴一齐到太庙去告祝。子婴就对赵高道:“丞相大人应该先去准备,我沐浴更衣后就到。”赵高志骄意满,大大咧咧,根本没把子婴放在心上,就前呼后拥地去了秦国的祖庙。祖庙在上林苑,距离咸阳宫有十里多路,赵高到了就先做准备仪式,然后等待子婴的到来。可是他等了很长时间却不见子婴来,就派人去催促。派去的人回来说:“公子战战兢兢,不敢前行。”赵高很生气,就派人再去请。一会儿,派去的人又回来说:“公子不敢出斋宫,也不敢到这里来。”赵高大怒,就派人再次去请子婴。回来的人还是说:“公子见到使者竟然失禁了,他还说愿意把王位让给丞相大人!”赵高听了大笑道:“没有想到嬴氏子孙竟然如此懦弱!啊?哈哈……”就让阎乐、赵贵等人率领百官等候,他亲自去接子婴来祖庙举行仪式。就带上赵成和赵攀二人,只坐了一辆轺车,只有数十骑跟随,径直来到了子婴居住的地方。
赵高的车子刚刚停在宫门口,早有韩谈上前来热情迎接。赵高问:“公子在哪?”韩谈回答:“正在斋宫里哭哩,他胆子确实有一点小。”赵高就大大咧咧地骂:“没用的东西!”就和随行人员径直往里走。韩谈突然拦住赵高道:“丞相,这样可不行啊!”赵高不知何意,喝斥道:“大胆!”韩谈就把嘴贴到赵高的耳边,悄悄道:“公子好歹也要做王了,今天他非常狼狈,尽尿裆,裤子都来不及换。现在丞相您亲自来了,还不知他会不会拉……您看见了无所谓,别人看见了就太没面子啦!”赵高一听这话,竟然抬头狂笑起来,然后吩咐赵成、赵攀道:“你们在外面候着!”说完就径直走了进去。
赵高快步走入宫门,来到大院,绕过照壁,就看见殿内有人在安慰子婴,而子婴却趴在几案上一边哭一边道:“我不去,不去呀,我情愿把王位让给丞相大人啊!你们就饶了我吧!”赵高大声道:“公子即将要做秦国的统帅,为何如此怯懦?”说着径直往里走,他刚跨进殿门,就看见子婴霍地站起身来,厉声道:“国贼在此!我儿何在?”两边突然涌出了嬴文和嬴奎,拿剑猛刺赵高。赵高身穿软甲,没有伤到要害,急忙转身逃离。却被一人从身后面拦住,正是韩谈,早将匕首刺进了赵高的下腹。赵高急呼:“赵成何在?”这时嬴文和嬴奎又从背后乱刺一通。赵高身体肥胖高大,顿时像肉山一样倒了下去。三人就把赵高的脑袋赶紧割下来。子婴就上前解下赵高身上的传国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