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陈县北街的一座府宅前,三十名士兵手握长剑,在府门前往来巡逻,不时向远处张望,在他们头顶上,牌匾上赫然写着‘周府’二字。
此时的周府极为安静,只有一些士兵巡逻院子时发出的脚步声。
但在一间不起眼的密室内,周市和陈平相对而坐,此时的周市唏嘘叹气,举了很长时间的茶杯,却一口茶也没有喝,而陈平此时,也在低头苦思,不知道,他在思索什么。
两人这样坐着,已经有些时辰了,不久,周市终于从沉思中醒来,他发觉,手中的茶杯早已经凉透了,他不禁放下茶杯,叹道:“陈胜不肯放了公子,如之奈何?”
陈平被周市突来的话打断沉思,他刚抬头,周市已继续说道:“今天我还想再争,你为何拦我?”
见周市如此问,陈平只得轻叹一声,苦笑道:“将军,既然陈胜此时不想放人,我们再苦苦哀求,已是徒劳,与其盲目向陈胜祈求,不如回来思考对策,所以,我才会拦着将军,以防将军哪句话触怒陈胜,引来杀身之祸。”
陈平的话不无道理,周市无言以对,也只得长叹一声,起身撑个懒腰,在屋内踱步,如果不想出迎取魏咎的对策,恐怕今夜,自己是无心睡眠了。
见周市徘徊不定,陈平也只得叹息一声,不再言语,这时,周市却变得愤怒异常,他看着陈平恨道:“陈胜整日里只顾花天酒地,不理朝政,如此下去,怎能成就大业?”
陈平见周市有话要说,静静凝视周市,此时周市已走回到软席上坐下,继续道:“六国复起,秦国首尾难顾,必然崩溃,那时,各国合力,率军挺进关中,何愁大业不成?可陈胜却只想一家做大,不肯放归公子,也不肯让位给楚国后人,重兴大楚,此等人,怎能久存?我看张楚国,必然要毁在陈胜手中!”
周市话音刚落,忽然敲门声响起,周市与陈平警惕的看向门口,这时,亲随的汇报声响起:“将军,孔鲋在府外求见!”
听说孔鲋来了,周市不禁大喜,急忙令道:“快请,带他直接到这来!”
一盏茶的时间,密室门被打开,孔鲋在亲随的引领下,快步走入密室,这时,陈平拱手起身,行一礼道:“在下陈平,早闻孔老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孔鲋见陈平如此客气,不禁拱手笑道:“陈将军不必如此客气。”
二人寒暄片刻,与周市一起,分宾主入座,此时,周市已从愤怒和焦虑中摆脱出来,他已经不再像刚刚那般冲动,与其无休止的抱怨,不如静下来想想对策,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迎回魏咎的。
如此想着,周市看向孔鲋,叹道:“我今日去拜会陈胜,希望能迎回魏公子,可陈胜却已魏公子不再陈县而回绝我,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恐怕……”
周市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孔鲋已猜出,周市心中在担忧什么,他不禁轻掠胡须,叹道:“虽然魏咎公子在九江,但是,只要陈胜有心放他回到魏地,只需一份诏书,便可召回,这其中,必然是陈胜担心魏咎自立为王,才会拒绝于您。”
说到这,孔鲋又略作思索,继续道:“我今天得到一个消息,听说,武臣在赵地自立,田儋在齐国自立,如今除了暴秦外,已经是三足鼎立,如果不出我的预料,陈胜不想有第四个国家复国。”
听孔鲋如此说,周市不禁叹道:“的确如此,赵国,齐国的确已经复国,唯独我魏国,还处在弭乱之中,所以我才不远千里,赶回陈县,希望迎回公子,可……唉!”
周市摇头叹息一声,这时,孔鲋浅笑道:“事情没你想的那样糟,已我对陈胜的了解,他是一个只图富贵,不图远大之人,只需破些钱财,此事必有转机。”
“破财?”周市眼前一亮,不由笑道:“只要能迎回公子,花多少,我也愿意。”
“普通财务,恐怕不能打动他。”孔鲋摇头笑道。
听孔鲋如此说,周市再次泄气,自己在魏地才刚刚立稳脚步,哪有什么像样的礼物,唯独那对玉简,还算精致,但已被自己送给田儋,此时,让他去哪里弄礼物?
就在周市惆怅之时,陈平却大笑道:“将军,咱们不是有齐国和赵国送来的一百乘战车吗?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不妨送给陈胜,也许,他一高兴,此事便能有所转机。”
陈平的话,无形中提醒了周市,他不禁大喜,孔鲋也在这时点头笑道:“若能已百乘战车换取魏咎公子,这笔买卖绝对值得。”
不久,三人皆会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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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有齐国,赵国自立一方,陈胜已无心在花天酒地,他心中着实焦虑,而且,周市这次回来,居然异想天开,想要迎回魏咎,光复魏国,这算什么?自己首举义旗,难道就是为他们铺路的吗?
想到此,陈胜不禁冷哼一声,想要光复魏国,想都别想,
一旁,已沉默半响的蔡赐叹道:“大王,六国复兴,已经无法阻止,除非我们兴兵伐罪,消灭赵国和齐国,否则,我们单单拒绝魏国复兴,是为失之大义,会大失人心的!”
此时,居然连蔡赐都如此说,陈胜心中的怒火更加猛烈,他不禁恨道:“就这样放弃底线,允许六国复国吗?”
陈胜语气冰冷,蔡赐能够感受得到,陈胜此时心中的怒气有多强烈,但自己昨天也曾思考一夜,就这样拒绝周市吗?那样,张楚国只会多个敌人,也会就此失了人心,如此,陈胜失去的远要比他坚持的一王独断得到的多得多,想到此,蔡赐又道:“大王试想,六国复兴,秦军便会多出六个敌人,这样,我张楚国在陈郡和泗水郡的根基会更稳,也同样,六国的复兴也同样能够分化秦国的实力,对日后推翻暴秦。有益无弊!”
说到此,蔡赐凝神看向陈胜,见他还犹豫不决,便继续说道:“大王,周文在关中大败,吴广迁年累月,不能攻下荥阳,此时,我们再拒绝周市,是与魏军为敌,这是取败之道啊!”
“如果我杀了周市呢?”陈胜双眼顿露杀机,蔡赐却大急道:“大王不可,若如此,魏地将不归大王所有,而且,李岩若兴兵南下,是张楚国多一敌人,大王三思啊!”
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陈胜和蔡赐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这时,一名亲卫快步走入,来到陈胜身旁,拱手道:“大王,周市,陈平,孔鲋在殿外求见。”
陈胜不悦的摆摆手:“带他们前殿候见。”
亲卫走了,这时,陈胜的目光不由看向蔡赐,叹道:“答应他们?”
蔡赐也略做沉思,最终,他果断点头,陈胜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长叹一声,起身说道:“就这样定了吧,走,随寡人去前殿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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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里,周市和陈平,孔鲋三人焦急等待,周市实在拿不准,不知道陈胜会不会答应放魏咎和魏豹回去,可不管如何,这一次,周市都会竭尽能力,劝说陈胜。
如果陈胜这次依然赖账,周市决定,哪怕和张楚政权决裂,也要迎回魏咎和魏豹,就在周市心中渐渐下定决心的时候,殿外响起了一名内侍的高喝声:“大王驾到。”
“我等见过大王。”众人弓身施礼,陈胜点点头,走上玉阶,坐到软席上,这时,众人在大殿两侧站立,周市略做沉思,还是鼓足勇气,走上前,拱手道:“大王,臣有话要说。”
陈胜见周市走出,不用猜,陈胜也知道,周市一定是为了魏咎的事而来,但既然陈胜已决定放低姿态,便朗笑道:“周卿,有话不妨直说,”
周市点点头,叹道:“大王,臣已决定,觐献朝廷一百乘战车,充实军队,愿大王早日放归魏咎和魏豹,让臣可以早日回到濮阳,此时,章邯大败周文军后,已声势大震,随时有踏出函谷关的危险,魏地随时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可不提前做好准备。”
陈胜心中不禁冷笑,周市的借口,说的冠冕堂皇,但实际上,他就是想要回魏咎等人,不过,既然周市想要用百乘战车来换取,自己何妨卖个人情给他呢?
想到此,陈胜不禁朗笑道:“赵国,齐国已纷纷自立,寡人坐拥山东,首举义旗,又怎能厚此薄彼,既然周卿有复魏的打算,寡人便允了。”
见陈胜终于肯松口,周市不禁大喜,他立刻单膝跪地,拱手道谢,这时,一旁的蔡赐也笑道:“魏国地处要冲,十分重要,而且,魏国是我张楚国北面的屏障,也是秦军出关的重要阻碍,只要魏国稳定,强大,我张楚国才会更强大,大王此举,臣十分赞同。”
蔡赐这一记马屁拍的十分受用,陈胜此时心情大好,各国崛起给陈胜带来的压力顿时消失,此时陈胜已起身大笑道:“传旨,即刻调魏咎,魏豹回都!”
夜晚,陈县北街的一座府宅前,三十名士兵手握长剑,在府门前往来巡逻,不时向远处张望,在他们头顶上,牌匾上赫然写着‘周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