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县太爷脸色不佳,朱成钧收起片刻前的春风得意。
“见过张大人。”朱成钧对张弘成轻揖致礼。
张弘成抬手示意让朱成钧坐在一边的坐榻上,随即也坐了过来。
张弘成屁股都还未坐稳,少了许多的试探和铺垫,单刀直入道:“朱公子似乎早就料定了炭券到最后会无人敢接手?”
“现在看来,朝廷采购木炭一事已经广为人知了?”朱成钧淡淡的说道。
张弘成点了点头,先前他料定朝廷大量采购木炭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势必会将炭券的价格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到头来却事与愿违,价钱非但没被推高,眼下就算把价钱降一成也没有人愿意接手。炭券价格无限下跌几乎已经不可逆转,张弘成有心补救却是束手无策,被人逼急了只得来请教朱成钧。
手握炭券的不仅仅有陆祖安的亲信,还有钟离县上下门楣挂着功名人家的子弟,这些人张弘成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稍有处理不慎就够他喝上一壶。
朱成钧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张弘成,说道:“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无论是赚了还是亏了都是个人的事,张大人又何必在意。”
彻头彻尾的买卖行为就算是权贵子弟在这上面吃了亏,责任也全在个人,实在输不起就让他们的老子出面修改市场规则算了。
张弘成苦涩地摇了摇头,长叹道:“话虽如此,陆大人的面子我还是需要照顾一二……朱公子就给在下交个底,此事到底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炭券由自己手下的长兴票号发行,一直以来无论涨跌都没人找过长兴票号的任何麻烦,自愿的买卖向来盈亏自负这些朴素的天理人情大家还都是认的。
朱成钧盯着张弘成,问道:“陆大人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张弘成无奈地摇了摇头,陆祖安的手下眼高于顶根本就不听规劝,一致认为朝廷采购的消息一出炭券的价格肯定会翻番,于是就自作主张称已将手中炭券卖出。
“此事陆大人完全不知情,都是他手下的人擅自为之。”张弘成苦笑道。
都说京官望风长一级,张弘成急于跟那边来的官差搞好关系,又岂能让他们在这一次的炭券买卖中脸上无光。
既然是陆祖安手下亲信的自作主张,他们的态度不代表陆祖安的态度,张弘成不过是此给另外几人挽回些颜面以达到增进关系的目的罢了。
朱成钧又问了一句,道:“其他人又是怎样为难于大人。”
张弘成目光飘忽,回道:“那些个子弟确实有找我大发牢骚,让我给个交代。朱公子你是知道的,俗话都说铁打的老爷,流水的县官,本官的政令能否出得了衙门多少都要看土著豪强的面色。”
朱成钧内心唏嘘不已,感情张弘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替自己的顶上乌纱考虑。
张弘成许久不见朱成钧回话,眉头一眨就知道该怎么表示了,承诺道:“朱公子若能帮在下这个大忙,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并且马上给你兑现。”
忌惮土著豪强势力,对上怒眼媚骨,对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则是另外一副面孔,朱成钧算是再一次见识到这威县太爷的寡廉鲜耻。朱成钧随即清了清嗓子,说道:“张大人此番需要为朝廷收集多少税银?若仅仅靠压榨无权无势的穷苦人家,大人觉得能如数缴足税款?拖欠朝廷税银,大人难保不会落个渎职罢官的下场。”
张弘成被朱成钧这一番话说得冷汗直冒,第一次感到官是越来越难做了。
张弘成当即站起身来深深一躬,祈求道:“望朱公子为鄙人指点迷津。”
难得县太爷用如此谦卑的身姿给自己行礼,朱成钧勉为其难地接了,转身询问张弘成,道:“在下认为张大人无须照顾这些个土著豪强的脸面,难得从他们手中掏出银子来断然没有再给他们送回去的道理。能决定大人锦绣前程的人是京师那边的人,这一点张大人比所有人都清楚,该如何抉择,还望张大人尽早决断。在下只能帮上那么几个人,其他人则是爱莫能助。”
张弘成眉头深锁,咬着做出从未有过的艰难决断,说道:“张某就依公子所言,朱公子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朱成钧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说道:“在下被张大人困在府上,对外面的情况是一无所知,要想更好的替大人纾困怕是力有不逮之处。”
“朱公子误会了,鄙人只是想给公子提供更好的条件以便能更好的替陆大人献策,为朝廷建言。”张弘成见朱成钧仍不满意,继续问道:“公子若还有其他条件,请一并说了,无需客气。”
朱成钧暗自腹诽:此刻就算我要的是你家三夫人你也会双手奉上吧。心虽如此,朱成钧暂时还不想跟张弘成闹得太僵,毕竟苦心密谋的东西还没到手,接着说道:“兰儿姑娘很不错,还望大人能高台贵手将她彻彻底底的交给我。”
闻言,张弘成朗声大笑,心道:你小子竟是个儿女情长的多情种子。
张弘成非常痛快的答应了朱成钧所提的两个条件,朱成钧认为自己该有所表示,当即掏出怀中藏了许久的计策递给张弘成。
朱成钧对宋廷此次采购木炭的预算甚为好奇,这些个贪官污吏到底会报出一个何等离谱的价钱来,目光炯炯地看向张弘成询问道:“朝廷此番采购木炭的预算到底是多少。”
“不是很高,也就千斤五十两。”张弘成回道。
听到这个价钱,朱成钧差点惊掉下巴,如此离谱的价钱都能拍板通过!
就当局的情况而言,朱成钧很快就释然购报价就算再高出一倍也是正常,朝廷要花多少银子自己无力左右。自己的银子该怎么花还是能够自己作主的,当即板起脸来对张弘成说道:“陆大人手下亲信所持有的炭券有多少?我可以按他们的买入价收回,但他们得按朝廷采购预算价在大同炭行购买相应数量的木炭,否则一切免谈。”
张弘成一扫胸中阴霾,当即眉开眼笑,道:“好说……鄙人这就去斡旋。”
大事都已谈妥,张弘成倒也信守承诺当面就吩咐许师爷着手办理兰儿的身契问题并安排王管家将朱成钧礼送回府。
回到长兴票号没一会,许师爷后脚就将兰儿的身契交到朱成钧手里。
朱成钧知道经此一事,自己算是暂时跳出了张弘成跟陆祖安的掌控,后面的博弈只要他们不动用那种阴损手段自己不见得就会输给他们。眼下朱成钧担心的是那个身怀绝技的云盈袖事后会如何为难自己,云盈袖是江湖儿女,她万一要用刀子跟自己谈话,这条小命顷刻间说没就没了。
朱成钧不禁感慨:跟当官的掰手腕会稀里糊涂的死去,得罪江湖武者绝对是明明白白的被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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