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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公忠体国

“当真是物老成怪,人老成精!老周,你这般精明,怎么就送一辈子饭?”</p>

朱校尉低声道:“听司狱大人说,大将军亲自写了陈情血书,言称李家本该株连九族,跪请陛下谅解,法外开恩,只诛李雄一支!”</p>

“大将军刚正!”</p>

“大将军英明!”</p>

周易与朱校尉对视,眼中尽是惊骇,只觉将有百倍京中风浪席卷而来。</p>

丙九号狱。</p>

周易将稀粥倒进了碗里,勺子敲了敲栅栏,喊了声。</p>

“吃饭了!”</p>

李雄瞥了眼泔水,眼中闪过惊骇,随后又恢复平静:“看来我那亲堂兄,为了自己的名望,要送亲叔叔一家去死!”</p>

这个时代的宗法伦理,讲究亲亲相隐,李武的做法为世家大族所不齿。</p>

周易诧异道:“你都知道了?”</p>

李雄冷声道:“看你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扒高踩低,便能猜到外面形势变化了。”</p>

“明日午时,阖家抄斩。”</p>

周易说道:“你的父母、妻妾、子女,全都因为你的贪婪,付出了性命!”</p>

李雄面无表情,瞥了周易一眼,似是在嘲笑鄙夷。</p>

“你有儿子吗?他今年几岁?是不是生的很可爱?将来可能习武从军,也可能学文科考,会娶一个贤惠的妻子,你就有了孙子辈。或者是女儿,将来嫁给……”</p>

周易不急不缓的描述,一个阖家团圆子孙绕膝的幸福场景。</p>

李雄表情逐渐发生变化,听到最后一句“你十来岁的儿子,咔嚓脑袋掉地上,喷出几尺的血”,双目愤怒赤红。</p>

“……十来岁的年纪,大概什么都不懂,他会问你为什么砍头,会不会很疼?”</p>

周易笑着说道:“我教你个办法,临刑前将你儿子灌醉,免得遇上刽子手刀钝,割肉不利索,那就痛苦百倍了!”</p>

“滚!”</p>

李雄怒吼道:“你知道什么?我那堂哥只想着青史留名,让人盯死了族人亲戚,连经商都不允许!”</p>

“我随他征战数年,战场上流的血都有几升,回了神京没银子宴请,让人笑话成土包子!”</p>

“军饷不能贪,商贾不能做,那就只能去抢!”</p>

李雄冷声道:“我在前线拼命打仗,那些狗屁勋贵向大雍卖军械,同样都是叛国之罪,凭什么不能抢过来?”</p>

周易疑惑道:“杀良冒功又怎么解释?”</p>

李雄发泄一通,心中怨恨消散许多,神情恢复了平静:“劫掠商贾的罪名,总要有人去承担,那些人运气不好让我选中了!”</p>

“如果你带兵冲进勋贵府,将走私军械的卖国贼当场斩了,或许李将军会保你性命。偏偏又不敢,只能去屠戮平民百姓!”</p>

周易摇摇头说道:“如此欺软怕硬的性子,与我这扒高踩低的蝇营狗苟之辈,似乎没什么区别?”</p>

李雄缓缓转过头,终于正眼看了周易一眼</p>

“牙尖嘴利!”</p>

周易耸耸肩,拎着桶离开。</p>

“等会儿你家人来了,我会安排你与儿女同狱,好好珍惜最后一晚!”</p>

……</p>

奉天殿。</p>

寂静无声。</p>

皇帝屏退左右内侍,殿中只留首辅张正阳一人。</p>

“老师,此番风波太过危险了。”</p>

弘昌帝从殿上走下来,亲自拎着两个锦墩,与张正阳平坐对视。</p>

“陛下,臣亦是无奈。”</p>

张正阳躬身施礼,坐下说道:“文官有不臣之心,纵使如龙逆权势,亦可一夜之间反手覆灭。武官如李武这般,勇略震主,功盖天下者……”</p>

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语,片刻后说道:“已可行废立之事!”</p>

弘昌帝眉头紧皱:“老师,李爱卿对外勤于王事,对内严苛族人,龙逆之辈岂能与之相提并论?”</p>

“这才是其可惧可骇之处,当真李武如龙逆一般贪婪暴虐也就罢了,偏偏严苛族人收买民心,显然是有大图谋!此番李雄犯案,老臣遣人公之于众,本意是让李武上书,朝廷迫于无奈饶过李雄一家。”</p>

张正阳说道:“老臣哪能想到,李武连亲叔叔、亲堂弟都下得了狠手,如此无情无义杀伐果断之人,可有丝毫忠正可言?””</p>

弘昌帝疑惑道:“李雄所犯之罪,天理难容,老师此为何解?”</p>

“以此破了李武名望金身,他可以统帅兵马,亦可南征北战,却决不能有贤名满天下!”</p>

张正阳说道:“百姓绝不会允许,一个包庇亲族屠戮百姓之人,执掌天下。如此一来,陛下自可高枕无忧。”</p>

弘昌帝摇头道:“老师,史书有言,天下以兵强马壮者当居之。当真李爱卿有谋逆之心,以其军中威望,朕并无把握……”</p>

“史书所言不错,却不可尽信。”</p>

张正阳说道:“历经先皇一朝龙逆混乱,百姓方才安稳几年,绝不愿生出动乱。亿万民心如此,可谓大势,非兵马可强为!”</p>

弘昌帝沉默许久,仍是缓缓摇头。</p>

“李爱卿公忠体国,当年遵循遗诏,又平北扫南,方才有朕之今日!”</p>

“李卿不负朕,朕也不负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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