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的眩晕感没有因为这些让人宽慰的话语而减轻分毫,可是白凤不想在她们面前倒下,于是只能强逼着自己站起来。
一步、两步。
摇晃不前。
白凤作势要闷头撞在地上之际,两个同样坚实的臂膀撑起了他的身体。
“凤哥哥,要喝点水吗?”
“义兄小心!”
慕容嫣去舀了点温水,一点一点喂进白凤的嘴里,俞珂把烘干的外衣披在慕容嫣的身上,自己也穿上衣裳遮羞,随后便来到喜儿酣睡的地方看了一眼,确认无恙,适才问道:“义兄,我们还是先找个镇子住下来,然后请个大夫帮你好好调理身体吧?”
白凤摇摇头。
“那……我们该去哪?”慕容嫣话语中带点抱歉的意思,颔首道:“凤哥哥,接回喜儿后,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白凤生硬地说:“我不知道。”
慕容嫣和俞珂都没有听得太清楚,双双再把耳朵凑近一些。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难过——我把嫣儿救出来,把我们的女儿救出来,我应该做得很好,对吧?”白凤冷笑道:“然而我却感受不到任何值得高兴的地方,是因为我抛弃了北镇,抛弃了符兄弟吗?不,应该是我还没有办法解决司马荼,所以我只能逃,像个茹毛饮血的野人一样流落山野。没有办法,就算再怎样挣扎也不过是河中之鱼,静待被漩涡吞噬。”
这是白凤自连日的沉默以来第一次说话,而且一说就会滔滔不绝,他没有期待任何人的回答,只是继续讲道:“上天不让我死于非命,奈何白凤无能,岂能以一人抗衡整个世道?太平道杀不尽、灭不绝,无论在什么时代,懂得利用人心的家伙总能有一席之地。”
慕容嫣道:“凤哥哥,没有人能够凭自己改变一切,但是这世上有些人,正在因为你发生着改变——这,也是人心。”
俞珂连连点头,悲伤怀秋地说道:“义兄,你不要伤心好吗?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你已经做得足够好。”
“既然中原和北镇都容不下我们,我想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看看。”白凤回忆起高赘的经历:“师父曾经说过,当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不如试试回到一开始的地方,重新认识自己。昆仑山,师父曾经在那里生活过二十年,但是,我们不知道那里的道观还在不在?”
二十年,沙漠可以变成绿洲,高山可以变成平地,村庄可以变成城镇。
在到达昆仑之前,没有人敢肯定这件事。
“他们还会记得师父吗?”白凤的心中充满了各种不确定的思考,不过他也因此有了一个坚定的方向:“嫣儿,你方才说得对,是我太过急于求成,却忘记了渐渐团结在自己身边的所有人,他们的存在证明了我没有徒劳无功!”
——挣扎,是有意义的。
他站起来奋力挥拳,仿佛在向他人昭告着,曾经骄傲的少年已然“胜利归来”。
不知道是不是动静闹大了些,喜儿哭闹着醒过来。
白凤难得主动地想要去哄孩子,却不知自己身上腥气重,稍一靠近,喜儿哭得更大声了,慕容嫣抱起女儿走到远处,故意嫌弃地说道:“你看看你的臭爹爹,几天不漱口还想来勾搭我们喜儿!”
白凤难堪地笑了笑,自己走到一边去睡下,明儿一早,去河边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已经蒙尘的宝剑也被拿了出来,他几乎忘记上次拔剑是在什么时候,过去种种,云影似梦,同时他也不愿意去思考下一次拔剑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静静地把龙鸣剑伸进河水里洗干净,仅此而已。
“昆仑山,在这个方向。”
白凤举剑所指,路途一片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