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不宜听更不宜看, 何持让把丰烨拉到自己身后。
丰烨却觉得新鲜的很,扒着他的衣服,露出半个脑袋。
清澈的眼、微张的嘴、偷偷的瞧。
水里的那个人真的要一直游到月亮出来了吗?
明明很有趣, 林彦哥哥为什么说情愿回去看书?他不是不爱看书吗?
这可比宫里面好玩多了!明日他进宫给皇外祖母请安, 也要把这些告诉她。
毕竟他喜欢的东西, 皇外祖母也都很喜欢。
何持让:“毛毛你……”
林溪预感到自己要被训了,递了个眼神给陆焰。
陆焰接到暗示,两个人既已达成合作, 上了贼船自然要配合。
他双手抱着胳膊,身体微微晃动, 仿佛即将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
何持让再顾不得其他, 忙伸手扶住身边的人, 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陆焰摇头:“我没事,就浑身都觉得冷, 兴许是湖边风太大的缘故,不打紧。”
脆弱中透出一丝坚韧。
何持让:“我马上带你换更衣, 我们的马车里有干净的衣服, 你可以先换下这身湿衣。”
“太好了, 幸好你们来了。”他的声音嘶哑。
何持让抱起还眼巴巴, 想看热闹的丰烨。
有教无类,对他来说丰烨先是小孩子,再是小郡王。
丰烨也知道看别人出糗, 不是君子所为,害羞地把头埋在何持让的怀里。
何持让:“毛毛, 你快把水里的人拉上来。”
见林溪点头,单武便把水里两个人攒上了岸上。
那两个人被拍在地上狼狈万分,不停吐水。
单武别过头懒得看。
这才哪到哪儿, 这么没用还把敢姑爷推下湖里。
不如淹死干净利落。
林溪笑着催促:“阿兄你先去,最多一刻钟,我也就来了。”
何持让虽然不放心,但眼下身边陆公子需要换衣服。小孩子更不该在这里。
他还是先一步,带着两个人去马车那边。
等兄长离开后,林溪蹙眉看着地上的人。
“陆焰泡水里还挺好看,像是落难的水妖,你们怎么像两只蟾蜍,让人不忍多看,又丑又有毒。”
两只蟾蜍:……
林溪不等人反应,先一步发难:“好大的胆子,国公府的人也敢碰。你们还不知道英国公不日将回京述职,想去试一试他的战刀?”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英国公要回京城了?
哪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小郡王难得出来游玩,你们故意扫他兴致,太后娘娘最疼小郡王,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没对小郡王做什么吧?
林溪:“真是蠢得没边了,还愣在这儿?莫非想一一报上姓名,我好回头告诉国公爷和太后。以后要谁惹陆焰,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反应过来一哄而散,生怕走迟了。
谁不知道英国公位高权重,杀人如麻。太后娘娘近来对这位青眼有加。
若是被她添油加醋地告一状,无论太后还是国公爷,那自己都吃不了兜着走。
林溪:“回去烧高香吧,给我烧,你们走运碰到了我,我这个人就是心太善良。”
尚未跑远,听清这句话的人:……
可真见鬼了。
林彦佩服地五体投地,林溪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林溪不以为意。与其时刻检讨自己,不如主动责怪他人。
她要是不开心,路过的狗就没责任吗?
任凭你们爹是谁,帝后也不顶用。
当今皇后是世家教出的贵女,大约被约束太久,如今母仪天下,大权在握做事就开始飘了。
挺不靠谱。
皇帝就更不说,年岁大了愈发昏聩,天天想着端水博个贤名。
还是得看太后,虽然吃斋念佛,一言一行都隐藏着威压。
朝中有她扶持的大臣,大事上能说得上话。辈分在那里,皇帝皇后要做孝顺儿子儿媳,小事上不敢忤逆。
这都什么人啊,后台有她硬吗?
林溪目光投向船上的弹琵琶唱曲的小娘皮,一干人正瑟瑟发抖,害怕被连累。
若是兄长不在,那些人被赶走了,她用这艘船泛湖听曲儿倒是很不错。
花别人的银子,听自己喜欢的曲儿,简直是快乐翻倍。
算了,今日有些不方便,下次要还碰到这种好事,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
陆焰换好衣服,走出马车,毕恭毕敬地拱手道谢:“谢谢公子相助。”
何持让:“你不用叫我公子,我表字恒远。你可有表字?”
“我如何好意思唤您表字,您既是林姑娘的兄长,大约比我年长几岁,不如我唤你何大哥?”
何持让:“随你。”
陆焰垂下视线:“何大哥,我没有表字。我和林姑娘一样,都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动乱里,和家人走散,眼下我才回陆家几个月,父母皆已离世。或许是经历相似,才和林姑娘惺惺相惜。”
何持让没有搭话。
他很难想象,毛毛会因为这段经历,和人惺惺相惜。
陆焰仿佛察觉到他的疑惑,又说:“林姑娘虽然性子直爽,稍稍与常人不同,但为人善良热忱,今日之前,她还搭救过我两次。”
何持让:“原来是这样。”
真是难以想象,对方嘴里的人是自家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