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自去世后,婆母出事,如果是正常人,原也不会怪到我头上,反而还会安抚我,以拉拢兄弟,”甄宓道:“但是,那袁尚从不曾将将军放在眼中,蔑视兄弟,岂会顾情?!此去,若是袁尚胜了,恐怕……”</P>
侍女吓的脸色也白了,低声道:“袁谭势最大,未必会输。袁谭不得刘夫人所喜,袁谭也记恨刘夫人,他应不会计较此事。刘夫人自谥,本也不是夫人所愿。岂能怪到夫人头上?!”</P>
甄宓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担心将军的处境,无论谁胜,都没有人将他当回事!”</P>
“将军,就是太好了。”侍女低声的道:“好到人人都可以踩一脚。”</P>
好到兄弟不将他当回事,他也毫不介意。</P>
“家里给我来了几回信,明里暗里都有暗示,”甄宓低声道:“……丝毫不顾忌我一介女子的羞耻与意愿。我与将军,真的是一无所有了,无依无靠。袁家人不可靠,我娘家人也不可信。”</P>
甄宓有些沮丧,此时此刻,连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这些烦恼又不能说给袁熙听,所幸身边还有两个贴身侍女,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生死与共过的,才能这样说话,倘若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的处境,那她真的是太可悲了。因为她现在极度压抑,明知道说出来无益,可是哪怕只是发发牢骚也是好的!</P>
对甄家来说,袁熙已经失去价值了,甄氏家族希望甄宓自恃美貌能够再谋出路。</P>
女子能谋什么出路呢,这暗示实在是让她恶心到了。</P>
袁熙没死,便是死了,说这话,她也是不高兴的。</P>
况且,这世间再有权有势之人,哪个又及得上袁熙能够顾及她的心情的人呢?!</P>
无论哪个出路,都只是贪她的美色而已。</P>
甄宓有些茫然的拉住侍女的手,道:“都道美貌是天赐,然而,在这乱世,因这美貌,却看尽眼色,连他们也要逼我……”</P>
“夫人只当没看见便罢了,”侍女小声的劝解道:“出嫁由父,再嫁由己,夫人已出嫁,更何况将军安然无恙,哪里轮得到什么另谋出路之事,只是奴婢却担心另一件事……”</P>
“此去,将军恐怕……”侍女可不敢说袁熙可能会搅合进袁氏兄弟之战而死,只隐提醒道:“将军的出路,恐怕还是要夫人为他谋求一二,袁氏本就敏感,普通诸侯,恐怕都容不下将军,那公孙氏留下将军,也是为了待价而沽的,并非本意为之。”</P>
哪怕是个侍女,跟在权贵身边,又自小见识多,也读了些书识了些字,见识就远远比没见过世面的女子要广阔的多。</P>
甄宓听了脸色微凛,手紧紧的攥紧了手上的丝巾。</P>
她低着头道:“就算要谋出路,也得等他们分出胜负以后……若是,他们都……”都死了就好了!</P>
若袁谭袁尚全不保,只留一个袁熙在,他又没有什么野心,未必非得被赶尽杀绝。</P>
但是只要袁谭袁尚有一个人活着,袁熙都不可能会投奔旁人麾下,到时候,他们兄弟一定会连累丈夫,还要问罪于她。</P>
甄宓不禁有些心烦意乱,而内心切切的期盼,却是根本说不出来,光想一想,都觉得自己恶毒。袁氏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若是袁绍还在,势大之时,这些事哪需要她来烦心?!没有公公在,兄弟几人,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只会相互指责,哪里还有什么友爱之心呢?!谁又肯为袁熙着想?!</P>
想一想,就更觉得焦心,越往并州去,就越焦虑。</P>
甄宓忧郁不已,想了想,趁着休息之时,问袁熙有何打算?!</P>
这个话题,却是把袁熙给狠狠的问住了。</P>
“事到如今,唯愿兄弟能容熙而已,哪还有什么打算?!已失州土城池,兵将皆无,只剩下你和身边亲近这么几人,”袁熙道:“熙还能有何打算呢?!是我无用,失了幽州,先是被焦触和张南反叛,如今又被曹操占据,落入他人手中的州土,无兵无马又如何夺得回来?!”</P>
“将军就是人太好,以至于错信了焦触和张南这二个贼人,”甄宓道。</P>
袁熙也是懊悔不迭,他一向对人宽厚,颇有几分袁绍的风范,然而用人的确有几分不察。</P>
还是曹操心狠,哪怕从许都败了,也设计杀了焦触和张南。</P>
天下英雄皆是奸雄,他袁熙算根葱呢,说的好听叫好人,说的难听点,实在难当大任,不够狠毒啊。以至于落的如今这局面,当真是引人耻笑,便是死也无颜去见袁绍。</P>
袁熙也十分哀愁,道:“只愿大哥与三弟能够停战,若是能一心一力对外,总归是有容身之地的,只要守住了现在的局面,将来增加了实力,再拿回四州,也不是不可能。”</P>
甄宓听了心里一言难尽,她知道袁熙是个理想主义者,但理想到这种程度,这……</P>
就好像她知道袁熙没有争心一样,但是袁谭和袁尚却不这么想的,他就是去了,这两人也以为他是来抢位置的,因为不管他没有心,论继承权,袁熙也是有资格的。</P>
不利家族关系的话,不能由她说出口,哪怕是夫妻,也不能口无遮拦到这种地步,甄宓只能暗暗着急,私下和袁熙的几个心腹商议道:“将军至诚之心赶去,恐怕那二人却不信啊,我唯恐将军受伤被人所害,此去本也长途跋涉,事情巨多,不如在路上多拖延几日,如何?!”</P>
众人都是聪明人,哪不知道她忧虑什么,便道:“夫人所虑也是我等所虑,只是我们为人臣下的,若多言恐有挑拨将军的兄弟情之嫌。既是去了也讨不了好,不如且拖延几日,待那边有个章程,咱们到了再做打算不迟。”</P>
甄宓松了一口气,道:“将军若无尔等为他谋划,恐怕早不能保也。无论如何,最好不掺合他们二兄弟的事情,妾身没有别的志向,只祈愿将军平安无事,不要被他们所累就够了,等他们有了胜负,再议将军前程也罢了,不分个胜负,将军是不可能不管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