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想到这家伙,做了皇帝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于谦给杀了之后,心里就更加的憋闷了!
“于谦呢?于谦在干什么?依照他的聪明,会一点风声都没有觉察?!”
朱元璋再一次,问起于谦在做什么。
“于谦执掌兵权,军中多有耳目,这等事情自然瞒不住他。
在徐有贞,石亨这些人进行行动时,他便已经觉察到了。
据记载,说于谦的儿子着急前来找于谦,让于谦赶紧阻止这事。
但于谦却将自己的儿子训斥一番赶走。
什么事都没有做,坐视夺门之变发生……”
韩成的话说出之后,在场几人都是愣了愣。
朱棣忍不住了,率先开口,情绪激动的道:“他这是做什么?!他这样做,对得起朱祁钰?
他莫非就不知道,他坐视不理,依照朱祁镇那家伙的性子,还有朱祁镇身边那些人的品行,真的能放过他不成?!!”
而这和时候,原本在韩成刚说出于谦所作所为的事情时,情绪显得激动,和朱棣反应差不多的朱元璋,还有朱标二人,却都沉默了。
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的事。……
韩成道:“依照他的聪明,自然知道夺门之变发生,朱祁镇成功上位,他断然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
但他还是没有动手,坐视夺门之变发生。
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朱祁钰身体不行,又没有继承人。
于谦出手干预朱祁镇夺门,那么包括朱祁镇在,以及朱祁镇的儿子们,都逃不了一死!
如此以来,大明就没有合适的人继承皇位。
大明势必会陷入到更大的动荡之中。
坐视不管,虽然他会因此而殒命,但却能将这次的动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真的算起来的话,于谦在这事情上,确实对不起景泰帝朱祁钰。
因为他没有做到,当初迎接朱祁镇回来时,对朱祁钰的承诺。
但从全局来看的话,于谦的这种做法,舍弃了自己,舍弃了朱祁钰,却对得起大明。
有人说于谦不忠君。
从这方面来说,不能说错。
但于谦在夺门之变这场闹剧里,所表现出来的品质,要远远超过所谓的忠君。
从一开始,于谦就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
一个目光突破了忠君,来到了更高的局面上的人。”
韩成的这些话说出,顿就令情绪激动的朱棣,也变得沉默起来。
这……从这上面来看的话,于谦真的是无愧于大明。
无愧于天地!
但……他却亏欠自己,亏欠自己的家人。
这样的人,真值得人敬佩!
平心而论,朱棣自问真做不到于谦这种地步。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觉得于谦令人敬佩。
“除此之外,真的算起来的话,朱祁镇这家伙重夺皇位,还是合法的。
他们的这些行动,得到了孙太后的允许。
甚至于担心朱祁镇这个好大儿搞定不了,还将她的娘家哥哥,娘家弟弟调派过去,帮助朱祁镇上位。
朱祁钰为什么能做上皇帝?
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当初情况危急之中,以于谦为首的众人请命于孙太后,让孙太后下旨,朱祁钰才成为了皇帝。
所以真的算起来,这次事情,从法理上能讲的通……
于谦此人最重气节。
很早的时候,就敬佩文天祥的气节。
所以,于谦虽然知道了朱祁镇会杀自己,却还是没有在这事情上进行干预……”
“唉……”
韩成的话落音,拳头握的死死的朱元璋,长长的叹了口气。
既是震撼,又是感慨,同时又是愤怒,悲伤、惋惜……
无数复杂的感情,在心中来回滚动,令朱元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朱标,朱棣二人,同样是一句话说不出。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韩成缓缓吟诵出这首,在很早的时候,就学过的诗。
当初在学习这首诗的时候,老师虽然有所讲解,但因为当时年纪小,且课堂之上,对人物延伸不够多。
只知道这是一首借物喻人,表达志向的事。
也知道一定的故事背景。
但具体的感触却不多。
后来随着了解的历史逐渐增多,尤其是比较仔细的,了解了于谦的生平,以及他所处时代的背景之后,再次吟诵起这首于少保在十二岁时写的诗,感触变得格外深刻。
少年时的初心,于少保不曾忘却。
少年时立下的志向,一直到死都不曾改变。
在这个过程里,哪怕他经历了宦海沉浮,后来更是可以说能力压内阁,差不多站在了权力之巅。
他也不曾动摇过!
经历过无数的艰难险阻,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回头望去,哪怕是他已经饱经沧桑,身躯之上,伤痕累累,满是风霜雨雪。
可当初的理想还在,当初的志气还在!
他还是曾经的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的改变……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是于谦写的吗?”
朱元璋跟着韩成念了一遍这首诗,结合着于谦的生平事迹,顿时似被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击中。
被一些东西充满了胸膛。
他红着眼眶,望向韩成询问。
韩成点了点头道:“嗯,这首诗名叫《石灰吟》,是于谦十二岁时写下的。”
十二岁?
十二岁写下?!
得知于谦写下这首诗的年纪,朱元璋心中又是以颤。
他做到了!
真的做到了!
想不到自己大明,在今后竟然出现了于谦这样的一个人物。
他的存在,在整个大明历史上,乃至于整个华夏的历史上,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朱标和朱棣二人,亦是在这里出声念于谦的石灰吟。
这一刻,二人声音都有些发颤。
也彻底理解了,于谦为什么会做出那等选择。
念第二遍,心中沉痛逐渐减少。
念第三遍,声音慷慨激昂。
念第四遍,情绪激荡,眼窝发热。
泪光朦胧之中,仿佛看到了一个在阴暗的牢房之中,正端坐在那里,提笔写再次写这首诗的中年男子。
他留着山羊胡,身形瘦削,哪怕身在狱中,依旧一身傲骨,满腔正气!
哪怕是知道自己将死,却丝毫不乱,坦然面对死亡……
“于谦出生于洪武三十一年,那一年陛下去世,于谦出生。
陛下崛起于草莽之中,带领众人,一步步崛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重新收拾汉人河山,延续我汉人辉煌。
从无到有,建立了大明这个国度。
于谦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以大无畏的精神,直面亡国危机,挽天顷。
守住了大明,守住了无数的百姓。
避免河山破碎,神州生灵涂炭!
给大明续上至少百年国运!
有些时候,不得不让人多想,这于谦是不是接替陛下你,专门来守护大明的……”
韩成的话,令朱元璋的心颤了颤。
一时间,也是升起了诸多的遐想。
“咱觉得,你说的很对,这于谦就是接替咱守护大明的!
有于谦在,真乃我大明之幸!!”
片刻之后,朱元璋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无比的坚定。
不论是朱标,还是朱棣,对于韩成的说法都相信。
不论是出于那种情感,他们都宁愿相信这种说法是真的……
“于谦是永乐十九年的时候,中的进士。
在永乐朝时,就崭露头角。
因为脾气刚直,不太被永乐帝所喜。
但永乐帝能看出来的,于谦是个有本事的,所以不曾真的对于谦怎么样。
宣德皇帝朱瞻基,同样没有舍得杀于谦。
结果到了朱祁镇的时候,这家伙毫不犹豫的,就将于谦给杀了!
正月二十二,以谋反罪,斩杀于谦,王文。
到抄家的时候,于谦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财,只有正屋锁得严严实实。
打开来看,只有朱祁钰赐给的蟒袍、剑器……
于谦死的那天,阴云密布,几乎全大明知道这事情的人,都认为他是冤枉的。
甚至于就连朱祁镇,石亨等人都知道于谦是被冤枉的。
可于谦还是被斩了。
有一个叫朵儿的指挥,本来出自曹吉祥的部下。
此人将酒,泼在于谦死的地方,恸哭,祭奠于谦。
曹吉祥发怒,死命鞭打训斥他。
可第二天,他还是照样泼酒在地,祭奠于谦。
都督同知陈逵,被于谦的忠义所感,冒死收敛了他的尸体。
过了一年,于谦的养子于康,将其归葬在杭州西湖南面的三台山麓……”
朱元璋的拳头紧握,发出骨骼的爆鸣声。
朱棣太阳穴突突直跳,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听到这些事情,他就火大!
朱祁镇这个畜生!!
“那……朱祁钰呢?
朱祁镇那畜生上位之后,又是如何对付朱祁钰的?”
良久之后,朱标声音低沉的望着韩成询问。
虽然不用问,基本上就能猜出来,朱祁镇这孽畜连于谦这样人都能杀,那朱祁钰只怕落不了一个好。
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着一些期望……
但可惜,韩成接下来的话,将他们心中最后的一点念想也给弄没了。
“二月初一,朱祁镇废朱祁钰为郕王,迁于西内。
二月十九日,朱祁钰去世,时年三十。
以亲王礼葬于西山,谥曰戾,葬金山,毁其所建寿陵。
其妃嫔,也都被赐死殉葬。
纵观整个大明,朱祁钰成为了少有的,做了皇帝没有庙号的人。
也成为了迁都北平之后,唯一没有没有葬入帝陵的人。
一直等到大明灭亡,建立起来的南明小朝廷,才给朱祁钰上了一个代宗的庙号……”
“畜生!!!”
朱元璋又一次忍不住出声大骂。
声音响起的时候,狠狠的一拳轰在了韩成的床上。
这让韩成很担心,老朱会将自己的床也给拆了。
他睡觉认床,换一次床至少也需要一两晚上才能适应。
但这个时候,偏偏又没有办法去劝。
不然很容易会将因为朱祁镇这家伙而起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真这样的话,那可就太亏了!
正在韩成心中暗暗着急的时候,朱棣的声音响了起来。
“父皇,您再抽我一顿吧!
抽一顿您心里舒服,我心里也舒服!”
说罢之后,就已经很贴心的将被老朱丢到角落里的鞭子,给捡了过来,塞到老朱手中。
然后自己干脆利落的趴在了地上,等着老朱揍自己。
韩成见到朱棣的做法,忍不住冲着朱棣竖起大拇指。
这不愧是永乐大帝,做事情就是敞亮!
永乐大帝真是个好人!!
本来朱元璋,是没准备再揍朱棣的。
但现在,朱棣都主动将鞭子塞到自己手里了,且已经摆好了挨抽的姿势。
在这等情况下,他要是不抽一顿的儿,好像还真的不太好。
于是,朱元璋稍微那么一犹豫,鞭子还是抽在了朱棣的背上。
又是五鞭子下去,朱元璋心情好些了。
但朱棣,却还是满心的憋闷。
相对于被人打来说,还是打人更好出气。
只是……他又能打谁呢??
朱棣脑海之中,浮现自己胖儿子的身影。
眼前不由一亮。
朱祁镇那畜生,可是高炽的亲孙子!
揍他一顿,也是挺合理的……
朱高炽,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