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浦县,位于应天府城西北方向。
属于应天府直接管辖的一个县。
之前这里并没有置县,是洪武九年时,朱元璋在这里是置了江浦县。
江浦县的治所,浦子口城内,有这一处不小的宅院。
里面居住了一家人。
这一家人的身份,显得比较特殊。
男的名叫李祺,也就是韩国公李善长的儿子。
女的为临安公主,是朱元璋的长女,不过是庶出。
李祺还有临安公主,以及李府内的其余人,都是披麻戴孝。
面现哀婉之色,气氛显得很是压抑。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李善长在前些日子里,牵扯进了吴祯吴良兄弟的案子,又牵扯到了胡惟庸的案子里。
知道胡惟庸谋反却不上报,从而被朱元璋灭了全族。
韩国公李善长,同样没有被赦免。
李祺作为韩国公的长子,按理来说是要被弄死的。
不过却因为他娶了朱元璋的长女,临安公主的缘故,所以朱元璋就留了李琪他们一家的性命。
将他们弄到江浦县这里进行居住。
这是朱元璋按道韩成所说的,历史上李善长一家的结局,所进行的安排。
只不过,要比原来的历史早上七八年。
也算是韩成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影响到的又一件不小的事儿。
江浦这里,距离应天府城不算太远,李善长家大部分产业都被抄了。
朱元璋却在江浦这里,给李祺临安公主他们,留下了一些东西。
和其与被抄家灭族的人比起来,这个待遇简直是高到没边了。
虽然这样,李祺却一点儿不感念朱元璋的恩德。
不过想想也对,他这一家,一下子就被朱元璋给灭了个七七八八。
连他老爹都没了。
他本人今后,若没有奇迹发生,也很难再有任何的机会崛起。
人还活着,但是政治生命已经没了。
这对于李祺这种,以往当惯了官的人来说,无比残酷。
朱元璋给他们一家留下来的钱财等东西,已经足够他们一家生活。
还是那种比较富裕的生活。
可李祺却觉得,朱元璋把他们家给害惨了。
所留下来的,不过是非常少的东西。
和他们之前,所过的生活根本没有办法比。
简直就是一朝跌落九重天,从云端落到了泥地里。
这种感觉,是真的难受,落差太大了。
以往他身为驸马,他爹李善长又是淮西勋贵之首。
虽然已经多年不问世事,但该有的地位和威势还是有的。
谁人不尊重?
但现在落了难,一下子就变成了过街老鼠了一般。
许许多多的人,都忙着和他们家撇清关系。
生怕会沾染上了因果,被定义成为反贼。
从而招致祸乱。
对于这样的个结果,李祺不能接受,他想要报复回去。
但很可惜,他没有这个能力。
连他爹李善长这种权势滔天,从乱世当中走过来的狠人,都远远不是朱元璋的对手。
被朱元璋给轻松拿捏。
到了后来,更是一道旨意,就将他们李家抄家灭门。
更不要说他了。
因此,这种心思,也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中。
但是仇恨却在那黑暗之中,野草一般疯狂生长,压的他心头难受……
今日李祺家中却显得有些不太一样。
来了客人。
客人是李祺以往的一个同僚,私交不错。
自从李善长出了事后,很多人都在和李家做切割。
原本认识的人,也有好多都装作不认识了。
甚至于还有人,想要趁机踩上几脚。
也并非是没有人来李祺这里做客,但相比于以前的高朋满座,现在就显得冷清的太多。
倒是和李家披麻戴孝的样子,比较相配。
……
“李兄,这事也没有办法,谁让遇到了当今陛下呢?
纵观历史,当今陛下的脾气,都是众多皇帝当中,都是极其稀少和刚硬的一个。
那是当真的又臭又硬。
韩国公立下了多大的功劳?
鸡笼山功臣庙里,排第一位!
我大明开国六国公当中,韩国公当居首位。
乃是我大明的张良,萧何!
跟随今陛下南征北战,立下了不世功勋。
结果谁能想到,最终却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当真令人唏嘘。
以往看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我还觉得这宋太祖有些不太仁义。
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了,跟着他南征北战,哪一个不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结果他却把兵权都给收了。
但后来才发现,宋太祖做的这些,当真仁义无双。
至少保住了那些人的富贵生活。
你说说,韩国公都已经多少年没再怎么理会朝堂上的事了?
一直在家养老。
结果就这样,朱洪武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想想就让人心寒!”
一番正常的相见之后,二人的话匣子逐渐打开。
这位姓王的人,在确认左右无人之后,便望着李祺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李祺闻言,心中更加悲切,愤怒。
但还是立刻摇头,让此人不要这样说。
“真的说起来,今上对我们家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胡惟庸造反之事儿,我父亲知情不报,也确实是大罪。
今上如此处置,没有任何的错了。
是我父亲犯错在先。
若是我父没有犯错,今上又怎么可能抓到把柄,顺理成章的把我李家灭门?”
这人闻言,叹口气道:“李兄,我知道你的顾虑。
但按我说,韩国公已经够对的起当今陛下了。
韩国公立下了多大功劳?
结果陛下却老早就把韩国公的诸多官职,都给拿了。
后面胡惟庸造反,韩国公没有接受他的邀请参与其中,就已经难能可贵。
是对当今皇上最大的忠诚。
否则,依照韩国公的能力,真的接受了胡惟庸的邀请,和他联手共同来对付当今圣上。
你说,他想要轻松应对可能吗?
只怕有极大可能,会被拉下来,再也做不了皇位。
可是,当今陛下却并没有看到韩国公的良苦用心。
只看到韩国公的不是。
没有嘉奖韩国公,不与那胡惟庸等人同流合污,相反还因此而怪罪韩国公知情不报。
把韩国公都给赐死。
堂堂开国大明开国第一功臣,竟落的这样一个下场,想想就让人唏嘘难受!”
这人说着,忍不住的连连叹息。
说到后来,眼角还闪现出了泪光。
李祺本就对自己家的这些遭遇,感到无比的难受。
觉得朱元璋不干人事。
之前一直都在不断压制心中所想。
也担心此人,是专门来进行钓鱼的。
现在经过这一番的试探,发现这人是真的对朱元璋心怀不满。
所以倒也不再装了。
他伸手擦拭一下眼角的泪水。
“谁说不是呢?
以我父亲的功绩,在别的朝代,最起码也能有个善始善终。
结果到了当今陛下这里,竟被如此对待!”
“李兄,此乃杀父之仇,外加抄家灭门之恨。
李兄和那朱洪武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莫非李兄就什么都不做?
就这样看着杀父仇人,逍遥痛快,继续高高在上,坐在那龙椅之上?”
这人的话,吓了李祺一跳。
李祺心道,谁说我什么都不做?
没有报仇?
我现在每天晚上,都在狠狠的鞭挞朱元璋的大女儿好不好?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为父报仇了。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好说出来的。
“王兄,别如此说。
朱洪武权势滔天,又杀伐果断,此人本就是造反出身,手段酷烈。
如今北元已经被打的苟延残喘,西南也被平定。
周边没有太过于像样的对手。
而大明雄兵犹在,那众多的兵马都控制在他的手中。
尤其是经历了胡惟庸案,以及不久之前吴祯吴良二人的案子后。
朱元璋对于军权的掌控,又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这种情况下,谁敢对他动手?
不过是送死而已。”
此人闻言笑道:“李兄伱说的不假。
朱元璋确实难以对付。
但是却不要忘了,朱元璋倒行逆施,各种的不做人。
天下苦朱元璋久矣!
这个时候看起来,他大权在握,没有人可以与他争锋。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对朱元璋不满的人多了去了。
只是苦于没有人带头,今后有人带头,定然会是天下皆是讨贼声!”
李祺虽然对朱元璋无比仇恨,想要报仇,但却也并不会被此人的三言两语就给唬住。
经历了杀人如同下饺子一样的胡惟庸案,以及吴祯吴良兄弟二人的案子后,天下间又有多少人,敢对朱元璋动手?
不满朱元璋的力量,又有多大?
“李兄,我知道你心中所想。
但你的想法需要改变了。
现在的朱元璋,又开始作死了。
最近朱元璋修洪武字典的事,李兄应该有所耳闻吧?”
李祺闻言一愣,洪武字典?这是什么?
他最近一段时间是焦头烂额,一直在为李家的各种事儿担忧忙碌。
根本无心关注其余的事。
还不知道洪武字典。
这人当即便给他解释了什么事洪武字典。
而后道:“朱元璋最近要修洪武字典,
这本是一件大好事。
可偏偏这朱洪武,却要强行用简化字,以及拼音的……
字典乃是文字之根本。
朱元璋在这根本性的问题上如此做,能够看出来,接下来他定要在整个大明强推拼音,还有那所谓的简化字。
这是大逆不道之事,已经激起无数仁人志士的公愤。
众多仁人志士,定然不会轻易屈服。
自古民心便是我文人志士之心。
朱洪武这样做,是要失去天下民心的。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朱洪武倒行逆施,定然不能长久。
君王就要与士大夫共天下,朱洪武如此作为,是要犯众怒的!
天下之人不会放过他,今后定然会引得大明社稷动荡。
除此之外,朱洪武在其余事情上,也同样是胡乱插手。
就比如皇孙朱允熥的教育问题上,竟让一个学医的来当其先生,当真是胡闹!
不说别的,单只是这两条,就令得无数名士文人为之愤怒。
今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姓王的官员如此说着,情绪激动,唾沫横飞。
就连面色都有些涨红,一副朱元璋刨了他祖坟的模样。
竟还有此事?!
李祺在听到此人所说之后,也是不由为之吃惊。
吃惊之后,忍不住跟着大骂起来。
“这朱元璋,还当真是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
他一个要饭的,竟也敢在这等事情上胡乱插手?
这两条,肯定会引的无数人大骂。
不说别的,就我也一样不会与其善罢甘休!”
姓王的官员点头之后又道:“只这两条还不够。
朱元璋他犯的怒还不止这些。
最近他又是对吴祯吴良动手,又是动手整理备倭水师,又是准备让人出海远洋。
这所有的事儿,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的文书下达。
但从其所作所为上,却不难看出这朱洪武的意图。
依照我之所见,他这些举动,属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并不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他真正的目标,应当是市舶司!”
“市舶司?!”
听到此人所言,李祺愣了一下,声音都不由提高了不少。
作为李善长的儿子,他岂能不知道市舶司里的弯弯绕?
又岂能不知道,市舶司的牵扯有多大?
大明每年都会从海外,获得巨额的利益。
这些利益却没有进入皇家的口袋。
这样多的利益,被各方给瓜分了。
同时,这海量的财富,也形成了一张紧密的巨网。
江浙一带沿海地区的众多官员,士绅,以及朝中的很多人,都是组成这网的一环。
甚至于就连江浙等沿海一带的诸多百姓,也是组成这张大网的一部分。
他们前去富户家做工获得工钱。
生产出来的诸多商品,被人通过走私运到海外,换取取大量的财富。
众多织工等匠人,都需要靠此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