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要放了那个俘虏?」定王眼角带着某种玩味看过来:「还要让刚才那人去做卧底么?」
「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试试。」李丹说:「即便无法进入核心,但只要沾上边,我想铜算子自己会有办法,他那人典当、放账什么没干过?对付这些人没有问题!」
「可……将这俘虏私自放了,传到别人耳朵里怕又是个麻烦。」
「我一人承担便是。」李丹笑笑回答:「做事无法完全按法律和规矩,有时必须灵活处置。若按部就班,机会丧失,时不
再来。」
定王无奈地用手指头点他:「也就是你,胆大包天、任意胡来!」李丹哈哈一笑便丢开了,那时他还没想到这件事会带来多***烦。
两个人从水泊间窄窄的堤道迅速穿过去,然后隐身在芦苇后面,回头向墩台方向张望。穿了身火工道袍的张铙得意地笑道:
「瞧,我说什么来的?人多的时候有时反而是机会。」他说完用手一指:
「咱们现在离寺已经有两里地,若这时候还没被发现,那多半就是安全了。怎样?还跑得动不?」说完从怀里掏出两个馍来递给对方。
「太好了,正想说要是有点吃的跑十里都没问题呢!」那俘虏高兴地接过来就咬。
张铙见这哥们没城府、没戒备,忍不住哑然失笑。「没事,我不是在笑你。我是忽然想起来,咱俩都一起跑路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呐!」
「哦,对、对!」俘虏急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抱歉地拱手:「张玄,天地玄黄的玄。
家父张业龄是原山东布政司右参议,被二杨污以渎职之罪罢免,在归乡路上又被缇骑抓走,从此下落不明。
我和母亲被襄王派出的义士连夜救出送到襄阳,我是千岁养大,恩同再造,所以从小发誓要助千岁坐上江山,断头洒血在所不辞!」
「好、好。」张铙点头:「没想到还救了个官宦人家的公子,陆某有幸。不过公子,下一步咱们怎么走?你们那些人在哪儿,咱们怎么找他们呢?」
张玄眨巴着眼睛想想:「他们应该就在这不远处,远远监视着。」
「不远处?」张铙想起来的路上曾经过一个小村子,十来户人家。
「那就行了!」张玄一拍大腿:「咱们就去那村子里,准能找到他们!」
小村庄离这里不到三里,上午过了两趟人马把百姓都吓跑了,全村空无一人。
张玄倒不在乎,找了块木炭在一户门板上画了个长尾巴鸟,底下画个向上的拳头。然后他丢掉木炭招呼张铙进屋睡觉。
「啊?睡觉?然后呢?」张铙问。
「他们看到画,自然就找到咱们了。」
他敢睡,张铙可有些犯嘀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一睁眼,看到一双眼睛正俯视自己,他吓一跳,「忽」地坐起来。
对面那人不是别个,正是那灰胡子。「醒了?」那人说完扭头问:「就是他帮你逃出来的?」
「是!」听到声音张铙一惊,这才发现张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毕恭毕敬地站在灰胡子身后。他心里有些懊恼,是不是自己太请示这年轻人,有些大意了?
「你能救他出来,真不错。老夫在此先谢过了!」灰胡子抬手作个揖。
张铙连忙还礼,看向张玄轻声问:「侯教头?」张玄用力点头。张铙马上爬起来磕个头说:「原鄱阳湖蓼帅手下斥候陆九,给侯教头见礼,求教头收留,赏小人碗饭吃!」
「嗯,方才阿玄都告诉我了。」灰白胡子伸手虚扶一把说:「你要留下也不难,但我部下绝不留没本事的人,请问陆壮士有什么本事呀?」
「写写、算算小人都会,做个掌柜、账房都没问题。」
「哦,还有吗?」
「呃,小人懂典当、赁铺、借贷的生意。」
「嗯、嗯,还有吗?」
「呃,」张铙看看屋外:「这个不知道算不算?请您移步到屋外。」说着下床,来到屋外的磨盘边,那里靠墙立着个石碾。
张铙打量下石碾,扎好马步,气沉丹田,先用手推了推石碾,然后起身吸口气。
那侯教头一看他这个姿势眼就眯起来了。
只见张铙轻轻将石碾放歪,手扣住底部,腰、背、臂发力,「咳!」地将石碾举过头顶,腾、腾、腾,迈步直到窗下,将石碾徐徐放回地面。
围观众人不知谁低声说了句:「真神力也!」
「见笑、见笑!」张铙团团唱个喏,惊讶的张玄过去拍拍他后背,一副与由荣焉的样子。
「哎呀,等人家主人回来,看到这碾子动了地方,大概会以为有什么神仙妖怪来过吧?」侯教头居然开了个玩笑,然后问众人:
「你们谁搭把手,还是给人家挪回原地的好。」大家脸上顿时显得为难起来。
「不消各位,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张铙说完,蹲下去重新抱起碾子又放回磨盘旁边的墙根下。这下子顿时引得众人一片叫好。
侯教头走过来把着张铙的左臂请他进屋,然后问:「陆老弟既然是那边过来的,应该大致知道他们行走的路线吧?」
「***头,他们今晚宿在桐城县城,明天出发去庐江,然后走庐州府去凤阳府。再往后怎么走小人就不清楚了。」
「很好,这就够了!」侯教头很满意:「我原来一直拿不准他们到底会不会走舒城这条路,看来他们是打算沿着巢湖西岸走的?」
「原来定王是打算走北峡关去舒城,但是李三郎担心这条路山高林密容易遭到伏击,所以说服了他。」
「哦,原来如此!哼,还挺鬼!只是他以为走庐江就能够无事了么?」侯教头抚着大胡子想了想:
「不过他倒是提醒我了,庐江确实是个要地,我们以前重视不够!」他回身看看张铙:「你很不错!
这样吧,你带上张玄先走一步赶往庐江,找地方住下,同时监视车队进城之后的举动。张玄知道如何联系到我,我不一定会进城,但你们要能够把消息报过来,能做到么?」
「这是小人老本行,您放心。小人带张玄先行一步,您老和其他弟兄们跟在车队后面来,小人要把他们进城之后的住宿、防卫、往来等情报记下来告诉您,是这样吧?」
「果然是做过斥候的!」侯教头竖起拇指,又说:「回头你两个就留在庐江,负责把庐州府的线人网络拉起来,我会给你留一笔钱,你找个生意开起来做掩护。
张玄就是你我之间的那座桥。这件事除张玄,别的人都不要告诉。懂吗?」
「真假虚实,微妙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