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濂旁边的两个柴堆上,放着王家老爷和王家太太的尸体!
王二彻底的呆住了。
王二这个名字,是王家老爷给他起的。
王家虽然不算什么大家族,但也算得上是柳镇的小康家庭。
王二记得很小的时候,王家老爷就说过:“老爷我也就这一个儿子的命,你呢——虽然是捡来的,在这家里是排在兆濂后面的人,你就叫——王二吧!大名就先不起了,等将来你长大了成了人,娶媳妇以后,你自己再起吧!”
王二大脑停止了转动,眼前的东西一会清晰,一会模糊。
如今,老爷没了,少爷没了,老爷夫人也没了。
什么都没了。
汹汹烈火,焚烧着世间的一切存在。
也终结着一个又一个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等王二终于看清眼前东西时,三个木盒子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
简陋的木盒上用红笔写着少爷,老爷和夫人三个人的名字!
王二陡地大叫一声:“不行!”
转身便跑。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一个年纪较大的老汉说道:“又疯了一个,别管他了,把这三个盒子埋到王家的坟地里去。”
王二奋力奔跑,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回到了庙宇前。
庙还是那座庙,庙前仍旧空空荡荡地。
王二跌跌撞撞的跪在蒲团上。
神像周围的帘幕被风吹动,起起伏伏,形如鬼手。
王二心中暗暗祈祷:“祈求佛祖复活老爷一家吧!然后请佛祖把那些凶恶的土匪都杀了吧!”
日升日落,王二这个头一磕,就是一日一夜。
王二心想,我拼命的哀求佛祖,佛祖法力无边,大慈大悲,肯定会把这事给办成的!
等我回家镇上,老爷和少爷就会在茶馆里等我。
天色渐明,早晨有雾气升腾了起来,空气变的又湿又冷!
王二渐渐困顿,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似睡非睡之间,他忽地听到有衣衫兜风发出的‘呼呼’之声。
这声音又急又快,就好似少爷玩闹时用木棍挥舞出的声音一般!
王二一个激灵,心想:“莫非是少爷来寻我了?”
他抬头望去,只见朦胧的雾气里,一个人如飞一般蹿进了庙里!
这人身材极高,人又极瘦,好像一根大竹竿一般。
那人见了王二,有些惊讶:“怎地有人?小鬼,你躲到佛像后面去罢!”
瘦长竹竿也不等王二有什么反应,长长的手臂一把抓住了王二后颈,将王二一把塞到了佛像和墙壁之间的缝隙中。
王二不明所以,在佛祖座下的莲花宝座缝隙里,向外偷瞧。
那手长脚长好似一根竹竿般的汉子,笔直地挺坐在了蒲团上!
只见他他衣着普通,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剑鞘极是破旧,剑柄也脏兮兮地,剑柄在握手之处,胡乱的缠了几条土色的破布。
王二还想继续观察这个竹竿汉子,陡听见庙外有人大喊道:“狗贼,你跑不了啦?还不快快滚出来束手就擒?”
瘦竹竿汉子也不答话,也不动弹,仍旧在佛前蒲团上坐的笔直。
过不片刻,只听庙顶瓦片‘咯咯咯’响了几声。
随后庙门呼呼几声炸响,全部被大力踹飞到了一旁!
从庙外‘唰唰唰’跳进来六个人。
王二凝神观瞧,见这六人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当中一人,穿锦衣,围玉带,衣服与其他人不同,肤色极白,头发用白玉带高高地束起,长的颇为英俊,看起来似乎是这六个人当中的首领人物!
六人中一个矮胖的汉子往前走了一步,大喝:“你叫什么名字?谁指使的你,竟干出了灭人满门之事?”
蒲团上的瘦竹竿汉子缓缓地睁开了双目,仍旧不站起身来,他反问道:“你是谁?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矮胖汉子顿时大怒:“混蛋王八羔子!你一个小小毛贼,狗胆子倒是不小!老爷们是公门里的捕快,特奉上谕前来抓贼!问你这个狗东西话呢,你竟敢不答?”
说着这话,矮胖汉子上前一步,反手便要抽刀劈了蒲团上这名瘦竹竿汉子!
但在那矮胖汉子手指堪堪要碰到刀柄之时,王二忽地感到这小小的庙宇之中,冷不丁打了一道闪电!
王二忽觉得眼前亮了一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待闪电亮过之后,王二从莲花宝座缝隙里凝神向外一看,登时吓了一大跳!
那瘦竹竿也似的汉子,刚才明明是坐在蒲团上的,此时已然站立了起来,手中正握着原本挂在他腰间的那柄脏兮兮的长剑!
剑尖之上,此时正向下流淌着鲜红的血液,血液顺着剑尖滴下,一滴一滴地都落入了尘土中!
那矮胖汉子此时正双手拼命地捂着脖子,他捂的如此用力,手上的青筋都根根暴绽出来!
但红色的液体仍旧不停地从他指缝中涌将出来,顺着矮胖汉子的手臂和衣服向下蔓延!
那景象好似山涧中破土而出的溪流一般!
矮胖汉子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他的嘴一张一合地,好似刚捞出水的鱼儿一般!
可他声管已然破裂,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发出了几声诡异的“咯咯咯”轻响!
剩下的五个人,脸上齐齐变色,不由自主地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退完一步,这五人似乎觉得仍然不够,又齐齐地后退一步!
有两个人重重地撞在了庙墙上,力道凶猛,撞的屋顶尘土簌簌而落!
中间的三人,此时已经半条腿退到了庙门外!
当中穿锦衣的男子见自己此时距离瘦竹竿汉子已足有二丈多远,终于定下了心来,沉声喝道:“大胆狂徒,还敢抗法拘捕?你剑杀上差,按太祖律例,当夷三族!”
锦衣男子嘴里说着这话,右手有些颤抖地从后腰摘下一个做工颇为精巧的手弩,遥遥指着仍旧持剑而立的瘦竹竿汉子!
另外四人见手弩对准了竹竿汉子,脸色这时才变的微微好看一些。
〰一名脸色蜡黄的汉子往前迈了半步,说道:“我劝你快快放下凶器,跪地受缚,还能多活几日!如若不然,现在就让你死无全尸!”
瘦竹竿似的汉子眼皮抬也不抬,仍旧持剑而立,恍如未闻!
只听’叭’的一声响,喉咙中剑的矮胖汉子终于断气,他直挺挺地向后栽倒,砸起了一片尘土,抽搐了几下,再也一动也不动!
瘦竹竿汉子微微一笑,问道:“嘿嘿!敢问几位官老爷,为何抓捕于我?”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滴血长剑用断气矮胖子的衣服来回仔细的擦拭,待将剑刃上的鲜血都擦抹干净了,才旁若无人地缓缓将长剑归鞘!
他做这一系列动作,轻车熟驾,十分自然,就好像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活着的这五名官差,慑于瘦竹竿汉子刚才那一剑之威,竟无一人敢发言相斥!
手持弩机的手,此刻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瘦竹竿汉子长山仍旧缓缓坐回蒲团,又问:“拿手弩的这位官爷,是锦衣卫吧?”
“没想到,实在没想到,不过杀了个穷乡僻壤的五品芝麻小官刘长水,竟然还会出动锦衣卫?嘿嘿……”
锦衣男子长声道:“不错,既然知道是锦衣卫办案,你还敢抗法不从?你不怕夷三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