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鸣,轰然炸响。
淳于琼只感觉像是撞在了山峰上一般,被一股恐怖的力量,骤然间冲溃了气势,旋即顺着矛杆,沿着手臂,汹涌澎湃地闯入自己体内。
“该死!”
淳于琼暗自嚼碎一声:“贼董卓,力气还真大。”
董卓冷哼一声,将另外一只手同样压上:“哼!我董卓纵横西北时,你小子还在娘胎里打滚儿呢,居然敢跟劳资叫板!”
“找死!”
浑厚的力量骤然间暴涨,直将淳于琼的战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行压了下来,硬生生将淳于琼的攻势,扭转为守势。
更要命的是,随之跟进的骁骑亲卫,已经诛杀了不少盟军骑兵,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宛如恶狼般,直扑过来。
凶险之极!
不过......
淳于琼却不打算坐以待毙。
他双手握紧战矛,右手勐地一抖矛尾,诡异的力量传至矛头,虽然被董卓强行压下了九分力,但依旧稍稍得空,令他得以趁势反撩。
快,准,狠!
淳于琼这招借力打力,顿时将战矛压在了董卓的槊杆上,哧愣愣的声音接连不断,万千星火四下迸溅。
虽然,这一招淳于琼最终扭转了局势,但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如果拼硬核实力,自己怕不是董卓的对手。
这老家伙虽然许久不上战场,但威风不减当年,如今年逾半百,居然还能有如此恐怖的力量,难以想象,年轻时候的董卓,是何等的悍勇。
怪不得!
董卓可以在崇尚勇武的凉州,混得风生水起,这家伙自身的实力过硬,加之豪放的性子,喜欢结交羌人,能够成事,也是意料之中。
淳于琼岂敢与董卓硬拼。
趁着稍占上风的空荡,他急忙虚晃一矛,同时拨马转身,趁着四周的骁骑亲卫尚未杀至,便要逃之夭夭。
“贼子,哪里走!”
董卓兵威正盛,槊锋一指,率领骁骑亲卫,继续追杀。
正在引兵围攻“董卓”的张杨愣住了。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短短一瞬间,盟军骑兵的外围暴乱,不少骑兵乌泱泱退去,令包围圈露出一个又一个的破绽:
“怎么回事?”
张杨趁势回望。
但见......
外围正有一支骑兵,横冲直撞,杀得袁绍是落荒而逃。
那些乌泱泱退走的骑兵,十之七八被下令阻截对方,却依旧被杀得七零八落,丢盔弃甲。
“哈哈!”
原本濒临死地的董旻,仰天一声狂笑,战意汹汹:“弟兄们,丞相来救咱们了,速速随我突围,从此方向,截杀袁绍!”
西凉骁骑士气暴涨,齐声山呼:“杀—!”
张杨眼瞪如铃:“此人非是董卓?”
此刻!
张杨才意识到,他们中计了。
董卓派出个诱饵,打乱了他们的布阵,趁着围攻诱饵,放松警惕时,纵马杀出,直扑盟主袁绍,从而牵动三军,令战局更乱。
“好一个董卓!”
张杨忍不住惊叹:“果然厉害!”
军侯高程试着问道:“张司马,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继续追杀?”
张杨瞥了眼高程,摇了摇头:“不必了!咱们要不了多久,便会落败,此刻当力保袁绍,然后徐徐撤军。”
“落败?”
高程眉头紧皱,不由好奇:“司马,我军兵力已然占优,如何可能落败?”
张杨叹口气:“此处距离陕县太近,咱们已经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如果不能斩杀董卓,陕县援兵必到,否则董卓早不知逃哪儿去了,岂会在此处与我等纠缠。”
“这家伙!”
张杨深吸口气,强压着怒火:“分明是有恃无恐,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追杀袁绍!如果咱们继续与之纠缠,必败无疑。”
高程恍然大悟:“有道理。”
“听令!”
张杨当机立断,目光追踪着袁绍:“你引兵从此杀出,为袁绍开辟出一条活路,我亲自引兵拦截董旻。”
非是追杀,而是拦截。
战场局势至此大变!
高程颔首:“喏。”
当下。
张杨、高程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正在溃逃的袁绍,回头瞥一眼董卓,气得龇牙咧嘴:“该死!这老东西疯了吗?竟然一直在追,他当真以为能杀得了我?”
“主公!”
身旁策马紧跟的许攸,急忙言道:“董卓或许杀不了您,但此处距离陕县很近,咱们在此已经鏖战了近一个时辰。”
“若是再这样纠缠下去,陕县方向的援兵势必会赶来,在下料想,董卓非是要诛杀您,而是要纠缠住盟军,等待援兵!”
袁绍闻言愣怔,满目骇然:“这......确有可能。”
许攸劝谏:“主公,咱们现在撤退,或许还来得及。”
袁绍回头瞥一眼董卓,眼神中充满了不甘:“该死!不仅没能诛杀董卓,居然惨败而归,此番落败,讨伐董卓怕是只能靠弘农王了。”
“主公,只要您还在,就还有希望,速速撤退吧,再不走当真要来不及了。”
“走!”
袁绍一狠心,铿锵下令:“速速退出战斗,返回雒阳。”
许攸暗松口气:“喏。”
“张南、焦触!”
“在。”
“你二人在前开路,务必要让主公平安退出战斗。”
“喏。”
“淳于琼。”
“在。”
“你负责断后。”
“喏。”
旋即,许攸扯着嗓子呼喊:“快撤!撤出战斗。”
董卓趁势追杀,痛打落水狗,足足十余里,方才作罢。
凝望着败走的盟军骑兵。
董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真是不服老不行,若是在以前,我董卓势必要将袁绍诛杀不可,岂能任由他离开。”
“丞相。”
董旻勒马上前,安抚道:“此战足矣,您威风不减当年,我等尽知,当务之急,乃是速速返回陕县休整。”
董卓点点头:“走,回陕县。”
董旻拱手:“喏。”
“旻弟,此战让你受委屈了。”
“只要兄长无恙,这点事情不算什么。”
“等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害!”
董旻大手一挥:“没必要,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董卓深沉:“等回到长安以后,咱们速速招兵买马,弘农王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兄长放心,只要咱们扼守函谷,就没人能杀得进来。”
“弘农王绝非凡俗,咱们不可轻敌。”
“......”
*****
荆州,南阳。
太守府。
此刻,唐冒端坐在书桉前,奋笔疾书。
良久。
他置笔一旁,长出口气,俯身吹干墨迹后,这才将其收起来,装入一个布袋中:“翔儿。”
唐翔上前:“父亲。”
唐冒抬眸望向儿子:“你身子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吧?”
唐翔点点头:“恩,差不多了,昨日还和仲翔一起去催粮食,自从雒阳之战大获全胜,收粮明显比之前快多了。”
“那是自然。”
唐冒早有预料地点点头:“只要弘农王屡战屡胜,后方自然会鼎力相助,南阳这帮士族,除了邓家是真心实意支持外,别家总是抱有幻想。”
“哦对了。”
唐冒忽然想起了什么:“孔家如何?仲翔可收了他们送来的粮食?”
唐翔讪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仲翔可不好惹,此前孔家百般推脱不给粮,现在给咱们粮食,咱都不收!”
“哦对了。”
唐翔勐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就在昨日,孔本亲自送来三万石粮草,追在仲翔屁股后面,苦苦哀求,可仲翔愣是理都没有理。”
“哼!”
唐翔轻哼一声:“如今董卓败退长安,雒阳已经成功被弘农王拿下,若是再传来捷报,此前作妖的士族,非得吓死不可。”
唐冒却是长出口气,将布袋递给儿子:“你说得没错,南阳士族震动,绝非小可,若是把他们逼急了,或许真会干出什么事情。”
“翔儿。”
唐冒叮嘱道:“你亲自去一趟雒阳,务必要将此信,亲手交给殿下,这是殿下让我收集的孔家关系谱。”
“告诉殿下,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千万别着急回来,孔家没那么容易妥协,他们家的势力,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庞大。”
唐翔接过布袋:“父亲放心,儿必将此信,亲手送于殿下。”
唐冒颔首:“恩,你去吧!在没有得到殿下明令之前,我等绝不会收孔家送来的粮草,这一点,让殿下放心。”
唐翔又岂能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如果弘农王殿下不准备对孔家下手了,那么只要收了孔家的粮草,便可万事大吉,父亲是在给弘农王退路。
唐翔拱手,郑重言道:“父亲放心,孩儿明白。”
唐冒点点头:“既如此,事不宜迟,今日晌午便走。”
唐翔把布袋揣入怀中:“好。”
旋即。
躬身退出了大殿。
唐冒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缓缓闭上眼睛,皱眉沉思。
拔掉一个孔家容易,可一旦其余士族联合起来,自此阳奉阴违,拒不配合,只怕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弘农王想要坐稳南阳,没有当地世家豪族的支持,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一个邓家势力再大,又岂能拗得过整个南阳士族。
整饬南阳士族是必须的,否则弘农王没办法真正立起来,但以怎样的分寸下手,才能不反伤到自己,需要弘农王自己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