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司马光虽然跟王安石是针尖对麦芒,但是对于王安国,他还是非常信任的,同时也认同王安国在律学上面的造诣。
王安国是一直在齐州,而苏轼则是在雪融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到齐州。
此时的苏轼还是心怀抱负的,他已经在扬州浪了三年,别看他在京城像个怨妇似得,但他在扬州的时候,可是结交了不少红颜知己,过得也是相当滋润。
但他还是渴望一展拳脚,现在是干劲十足啊。
“与我所料,是丝毫不差啊!”
苏轼将卷宗往桌上一放,不禁得意地笑了笑,又向王安国道:“事实胜于雄辩,我若是令兄,我可能无颜待在朝中。”
王安国虽然与王安石在政治理念上大相径庭,但是兄弟之情还是有得,呵呵笑道:“我今儿可算知道,为何子由能够在河中府平步青云,政绩斐然,深受官家轻重,而你苏子瞻就只能在扬州逛青楼,连个官署都没有。”
这个坎是过不去了吗?
苏轼又狠狠诅咒了一番张斐,就是这厮在立法大会上说他连个官署都没有,道:“我那是受奸人所蒙骗。”
王安国道:“此番动乱,亦非是因吾兄而起。”
说着,他又拿出一道公文来,“你看看,这是青苗法在章丘县所取得的成绩,整个章丘县是无一人告状,人人称道,而且财政收入也得到显著增长。”
苏轼接过来一看,看罢,这神情是略显尴尬。
其实王安国奉命来京东东路,就是观察青苗法的执行成果,问题确实不少,但这是看人来的。
王安国又道:“由此可见,青苗法还是有其利好的一面,关键是在于执行者,我兄长错就错在,太过激进,未有安排周详,便贸然推行,准备不足,以至于险些酿成大祸。而如今有我们公检法在此监督,如果我们做得好,那么青苗法也将会发挥应有的作用。”
说完,他马上制止苏轼,“你也别说我为兄长说话,咱们就等着瞧。”
苏轼摇头笑道:“我可没有这么想,其实关于这一点,我早已经想到,这也是我为何愿意来检察院的原因。”
正当这时,苏轼的小书童出现在门前,“先生,外面有一个名叫洪齐的人求见。”
苏轼忙道:“快请他进来吧。”
王安国未有听过此人,以为是苏轼的好友,赶忙起身道:“你既有好友拜访,那我就先告辞了。”
苏轼忙道:“不是好友,是慈善基金会的人,他们来此收购债务,这中间需要我们公检法担保。”
王安国当然也知道这事,稍稍点头,又坐了回去。
过得片刻,只见一个半大小子走了进来,拱手道:“小子洪齐见过苏检察长。”
苏轼又道:“这位是齐州王庭长”
“小子洪齐见过王庭长。”洪齐又行得一礼。
王安国傻眼了,这怎么是一个小娃?
苏轼呵呵笑道:“王庭长,你可别看他年纪小,他家洪万赌坊,已经是东京第一赌坊,每年所捐助的钱,可比咱们一年俸禄还要多。”
洪齐小脸通红,是一脸尬笑。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此时此刻,最为清闲的人,竟然是这一切得始作俑者-——张三。
这才上午时分,张家就响起那稀里哗啦的声音。
只见张斐与高文茵、许芷倩、穆珍坐在院内,吹着春风,打着麻将,可真是好不惬意啊。
穆珍和高文茵都非常专注,唯独许芷倩一副心不在焉,时不时偷瞄一下张斐,又瘪着嘴。
张斐实在是受不了她这目光,“芷倩,你到底想怎样?”
许芷倩道:“我只是为你打抱不平,你立下大功回来,朝廷没有表示也就罢了,竟还让你闲赋在家,就怕失掉人心么。”
穆珍也觉得许芷倩说得有道理,道:“是呀!开年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要不你去找官家说说。”
“那可不行。”
张斐傲娇道:“这多没面子,好像是我求着要去检察院的,当初当官,可都是被逼无奈,不去就不去,我回律师所当珥笔,更轻松自在,更舒服。”
“回去当珥笔?”穆珍都吓坏了,“你可别意气用事。”
张斐哭笑不得道:“嫂嫂别多想,我只是想给自己休个假而已,而且现在许多事务,是要在律师所处理,不急着去检察院。”
正说话时,忽听得门口牛北庆道:“恩相公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许遵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爹爹。”
“岳父大人。”
“嗯你们先回房去,我有事要跟张三说。”
“是。”
穆珍、高文茵立刻回避,那许芷倩不愿离开,迈了下步子,又收了回来。
许遵倒也没有管她,毕竟她可是张斐的主簿,又向张斐道:“出事了。”
张斐惊讶道:“什么事?”
许遵道:“倒是好事,今儿一早,西北传来大捷,王韶率领通远军,在熙河取得大胜,一连收复河、宕、岷、叠、洮五州,拓边两千余里。”
“真的吗?”
许芷倩激动道。
张斐问道:“你这么激动干嘛?”
许芷倩道:“你不知道么,那熙河本是我中原旧土,自唐末纷乱后,一直在外,这可是天大的功绩啊!”
“是吗?”张斐挠挠头,又向许遵问道:“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从不涉及军事行动,他一个小珥笔,连个地图都看不明白,让他去谋划这事,不如直接将京城放到琼州去。
赵顼也从不跟他谈这些事。
许遵道:“原本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在王韶的捷报中,他点名让你立刻去那边建设公检法。”
“啊?”
张斐睁大双目,“为什么?”
许芷倩面色一喜,但又情不自禁地摸了下肚子,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给他增添了挂念。
许遵道:“具体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说在去年年末的时候,王韶已经拿下河州,但是由于缺乏管理,故而当地羌人反叛,如今又被我军攻破。
此外,王韶还认为熙河之地与吐蕃、西夏接壤,乃是贸易要冲,若是能够管理好,可在当地收取税费,来维持当地的军队补给,从而减轻陕西路的负担。而他认为若想要完成这一步,唯有公检法,且需要你亲自坐镇。”
张斐听罢,是紧锁眉头,难道当初装逼装过头了,收了个小迷弟?别搞我呀!
许芷倩却道:“张三,这可是你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你且放心去,我和高姐姐会顾好家里的。”
她现在很激动,是热泪盈眶,一方面终于收复旧土,而另一方面张三又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可真是双喜临门。
张斐瞧她一眼,见她一手轻轻抚摸着腹部,便道:“你且放心,我做任何选择,都不是顾虑到你们两个孕妇,虽有记挂,但我肯定还是会以大局为重的,你可不要有任何负担。”
许芷倩心中一暖,“你知便好。”说着,她愣了下,“也就是说,你.你不打算去?”
张斐点点头。
许芷倩惊讶道:“为何?”
张斐道:“不打无准备之仗,公检法也不是万灵药,用就好使,在太平的州府,建设公检法,尚且有那么多阻碍,更何况是在那战乱之地。
而且,王宣抚使这么急着让我前去,定是那边情况也不太好,我应该慎重一点。”
许芷倩轻轻点头,“这倒是的,还是要准备充足再去。”
许遵道:“司马学士和文公他们可能不会支持你去,更不会支持公检法前去。”
张斐诧异道:“这又是为何?”
许遵抚须叹道:“此事就说来话长,当时你不在京城,不知此事,王韶熙河开边的战略,是王介甫全力推动的,当时文公他们就是极力反对,但谁也没有想到王韶会这么快取得成功,还收复这么多土地,你道他们此时会怎么想。不过朝中大多数人都支持让你去,他们倒不是认为你能够解决问题,只是没有人希望你留在京城。”
张斐点点头道:“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这就是党争一个很致命的问题,我反对你出兵,不管我对不对,结果你大胜,这脸打得,就非常尴尬,可能最后只能说,你赢了你厉害,但咱也不沾边,免得说我们占你们的便宜。
如这种事,古今中外一直在发生,基本上无解。
张斐也是见惯不怪啊!
许遵道:“可是官家和王介甫,定会让你前去的,因为此番大捷,对于官家的意义是非常重大的,必须保证不容有失,否则的话,这将会重创官家的威信。”
他的语气不是那么坚决,是有所保留的。
这里面有着两党的斗争,贸然卷入其中,可能会粉身碎骨,许遵希望张斐能够认真的考虑清楚。
这一步棋,到底该怎么走。
“不容有失。”
张斐皱了下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正说着,赵顼的人就已经来了,宣张斐立刻进宫。
来的可真是快啊!张斐不禁嘀咕一句。
许芷倩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张斐道:“即便要去,也肯定不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与上回咱们去河中府不一样,此番若去,要务求必胜,遥控操作,暂时可能更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