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瓦林兹家的勇猛抱有着敬意,也认为替家臣复仇是你的权利。”对刚猛闻名的帝国武门来说,正面规劝是适得其反的愚行,李察以更委婉的形式告之着克洛耶。“不过我以为复仇并不仅仅是挥剑斩杀仇敌而已。搜索空贼行迹、将其导向破灭也是复仇的一环,而比那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
“那些牺牲性命来守护你的家臣们,他们究竟是希望你倒在为他们复仇的路上呢,还是宁愿你好好的活下去。”李察深深看着克洛耶。“我以为,身为主君的你应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而不是只顾着做出自己痛快的选择。”
身为主君的立场,和为自己痛快的选择。
李察的声音里融进了平时未有的力量,而克洛耶则像被惊呆般的愣在原地。自从小时候被家臣们拥簇而继承家主之位以来,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有人告诉她该如何当好主君。
为家臣们复仇是只顾自己痛快的选择。年轻领主直截了当的话语狠狠戳中了克洛耶的痛脚,让她哑口无言之余,也情不自禁地开始思索着自己以前所想所做的是否都是如此。克洛耶的肩膀猛烈颤抖着,内心则掀起涛天巨浪。
在那无以言喻的冲击中,某些钳制着她、压迫得她喘不过气的枷锁被巨浪拍击得粉碎。待到好片刻后肩膀重新放松下来时,克洛耶只觉得脑袋就如同融化雪水般的前所未有的清爽着。
与此同时,克洛耶亦再度情不自禁地感到敬畏。
学士和剑士在各自领域的造诣姑且不论,同为诸侯家主的两人,连人格见识上都存在着宛如云泥天壤的差距,着实让克洛耶输得心服口服。
望着低头翻阅海图的年轻领主,克洛耶俄然想起一件事来。
瓦林兹家虽是历史悠久的帝国武门,但创立瓦林兹家的始祖却只是一介流浪剑士。流浪剑士的始祖在旅途中遇到一位天纵之材的贵公子,被其吸引进而奉上忠诚的誓言。后来那位贵公子以中兴帝国的“稳健帝”而名留青史,而瓦林兹家亦以帝室功臣而得以确立。
此刻克洛耶的立场虽然和创立家门的始祖相差甚远,然而被吸引的心情却别无二致。又或者,比起统治领邦的重担来,瓦林兹的刚猛血裔还有更适合的事情。
“李察公子。”克洛耶伸手按住猛烈鼓动的心脏,将涌上心头的灼热情绪付诸言语。“蒙您搭救之恩,承您相助之情。克洛耶无以为报,唯愿以手中之剑斩灭仇寇,将胜利奉献予您。”
……………………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装,对一座领邦来说,空港便是有如领邦脸面般的重要存在。空港是领邦对外交流的窗口,领邦本身是繁荣还是萧条,是文明还是落后,从其空港配置上便可看一二。
在绿穗领的情况来说,虽然在年轻领主的励精图治下其本身已呈现出急速崛起的迹象,然而因长久以来的建设忽略,其空港设施目前依旧格外简陋。整个空港区甚至找不到一座能容纳财泉号船务组的旅店,这点让负责安排的老管家相当尴尬。
不得已下,老管家只好发动民众,把此前修筑的港务宿舍暂时腾出来供来客使用。作为商会干事的赛仑得到特别优待,被安排到宿舍中唯一装潢过的管理室休憩。
管理室里配置着硬板床和桌椅等朴素家具,条件比起财泉号的贵宾室要差上许多。不过或许是踏上陆地而终于安心的缘故,赛仑当晚睡得很是安稳,一觉睡到次日日上三竿才醒来。
穿透布帘的阳光唤醒了沉睡的青年商人,尤泽干事打着哈欠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已然变得热闹起来的码头。码头早晨大都是喧嚣的,而绿穗领亦不例外。
伴随着整齐的号令,一队肩扛缆绳的水兵精神抖擞地从宿舍前跑过。在他们后面,由六只锤头鸟拖拽的重型板车正轰隆隆的驶来。板车上装载着一根根粗壮的原木,朝着空港远处的修造厂运去。
“咦?那是?”
目光落到修造厂的方向时,赛仑不禁愣住。
只见着停泊码头的财泉号正被缆绳拖拽着缓缓移向修造厂。青年商人盯着看了好几息,才想起昨晚绿穗领主已答应优先替财泉号修理的事情。虽然也许并非心甘情愿,但作为绿穗领修造厂开业的第一笔业务,李察慷慨免除了财泉号的修理费用。
投桃报李,赛仑也把财泉号上的货物悉数赠予领主府。反正今次光是捡回性命已算赚到,那批货物尽管价值不菲,但以此为交换而与夏尔菲家建立联系的话,那算是相当便宜了。
不过,还是没打听到那双翼铁鸟的消息。赛仑略遗憾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