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污污——
邮轮的汽笛声响起,刺破清晨的雾霭。
远处的海岸开始逐渐清晰,把天空和大海分割成两个世界,
海鸥在海风中翱翔,发出清脆的叫声,它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轻盈。
按照常理,海上的清晨应该格外宁静才对,但邮轮的俱乐部大厅内一派喧闹,都是“赢了!”、“你破产了!”、“把火车站交易给我~”这种叫嚷,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与敞开窗户送来的海风的咸味混杂在一起。
俱乐部内又是一个通宵。
在大厅一角,陆时和沃德豪斯相对而坐,
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将抵达伦敦。
沃德豪斯正在吃橘子,咀嚼时发出汁水迸溅的声音。
他问陆时:“滋吗?”
陆时:“……”
“爵士,你先咽下去再说。你都喷了。”
沃德豪斯也不在意,丢个橘子过来,
这一次和陆时出公差,他是真的觉得两人“情比金坚”,因此有些事就不大避忌,也不端着伯爵的架子。
陆时好奇道:“伱不喝酒了?”
沃德豪斯摊手,
“你不喝,我一个人‘吨吨吨’有什么意思?”
说着,他拿出了随身的一张纸,开始仔细地研究。
陆时瞄了眼,不由得无奈,
“你都看不下一百遍了。”
那是一份电报抄本。
两周前,邮轮在布兰卡港经停,陆时收到了来自华盛顿.的电报,
——
亲爱的陆,
见字如晤。
我偶然听闻几名议员的讨论,对于托拉斯的事,似乎有了折中的新办法,我亦认为可行。
同时,你的名字也牵扯其中,我对此并不惊讶。
所以我决定给你拍一份电报讨论详则。
你忠实的T·R。
另:
标准石油公司的命运已经注定。
——
T·R,Theodore Roosevelt,
西奥多·罗斯福。
沃德豪斯嘀咕:“杀鸡儆猴。”
陆时点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就算是菩萨心肠,也得有金刚怒目,
这就是西奥多仍然决心拆分标准石油公司的原因——
立威。
正所谓“大棒在手,温言在口”,如此箴言,怎能不践行呢?
沃德豪斯将那张纸收起来,又拿出第二张,
上面是《美国联邦国内税收法典》的修订计划,
西奥多认为,
慈善组织的收入是可以免税的,
另外,对向慈善机构捐赠的组织和个人给与税收抵扣,以此来鼓励慈善捐款。
只是抵税的百分比还没定。
沃德豪斯皱着眉头,
看他思索的模样,明显是真的想“摸着鹰酱过河”,尝试在大英也推出类似的税法改革,以增加大英在全球的影响力。
美国又如何?
谁还不是个灯塔呢?
过了一阵,沃德豪斯说:“不得不承认,总统先生确实锐意进取。除了慈善组织,享受免税待遇的还有文学组织、科学组织、公共安全组织……最要命的是,竟然还有宗教组织。”
这一点不离谱,
因为没谁能收税收到上帝头上。
但也离谱,
因为宗教组织巨能挣钱,
给他们免税,等于放弃了很大一部分收入。
陆时明白沃德豪斯的想法,微妙地眨了眨眼,说:“爵士,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沃德豪斯好奇,
“你说。”
陆时说道:“一位圣公会的牧师买股票,亏了30%。于是,他找到交易所,大声呵斥,‘你们上帝的钱也敢亏?’”
“……”
“……”
“……”
一阵诡异的安静。
忽然,沃德豪斯哈哈大笑,
“噗哈哈!陆……你……你太牛了!”
陆时摆摆手,
“这个笑话还没完呢。结果,交易所的员工说,‘其实,只有你的那一半是亏钱的,上帝那50%反而挣了。’”
沃德豪斯笑得更开心了,以至于发出了一连串咳嗽,
“咳咳咳咳……”
他明白陆时的意思,
金融,根本不在乎你是上帝还是佛祖,
更何况是国家强制力保证的税法,
免税又怎么了?
要是宗教组织不服管,有的是办法罚你。
沃德豪斯拍拍陆时,
“你说的对。美国那个地方的牧师,说不定能找出些变态来。想折腾他们,太简单了。”
陆时轻笑,
“大棒在手,温言在口。”
对于西奥多这样的天降猛男和蒸蒸日上的美国来说,没有什么是摆不平的。
至于未来的美国……
西奥多想不到会那么拉胯。
沃德豪斯沉吟片刻,说道:“我认为,英国现在应该循序渐进,不能像美国那样大刀阔斧。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陆时问:“什么意思?”
沃德豪斯说:“我觉得应该实行名单制。就是拉一个免税白名单,然后在上面列一些特定的组织,先以此作为尝试。就比如英国红十字会,听着就挺不错的。”
陆时:“……”
大英四处开战,却免除红十字会的税,怎么看都有点儿黑色幽默的感觉。
但这确实不失为一步好棋。
再有十年,一战就要开打了,各国红十字会将会以难以想象的规模在后方提供急救队志愿者和更多支持,
提前为其解除后顾之忧,能体现英国政府的高瞻远瞩。
只不过,这种高瞻远瞩很像地狱笑话。
另外一边的沃德豪斯却越想越兴奋,一边吃橘子,一边在那儿增删清单,
完全一副忠心老臣的模样。
陆时也不打扰他,起来逛了一圈。
俱乐部内大多数人在玩《大富翁》,
这款游戏比之桥牌更加有趣,而且有更多“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氛围,因此很受欢迎,
派克兄弟给陆时的电报中说,他们已经决定将战火烧遍整个东部,争取把国际象棋和纸牌赶下所有城市居民的桌面,让家家户户都能过一把当资本家的瘾。
对此,陆时只能一笑置之,
《大富翁》畅销,无疑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想取代纸牌?
别做那个春秋大梦了。
但看它在美国东部如此畅销,陆时不担心它在欧洲的销量。
陆时在一个桌子旁站了一会儿,
忽然,
污污污——
汽笛声又一次响起。
陆时伸个懒腰,回去找沃德豪斯,
“爵士,该回家了。”
沃德豪斯这才回过神来,
“对,回家。”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清单折好,收入衣服内兜,随后命水手帮忙提行李,
两人走上甲板。
伦敦港的景色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海面上停泊着各种船只,包括大型货轮和精致的游艇,船只的桅杆和烟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时值秋季,微风中似乎带着一种沉静和优雅。
沃德豪斯说:“我还是喜欢伦敦。”
说完,看向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