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花园中的气氛很怪。
这时,那个声音又发话了:“有人受伤吗?”
这一回,威廉二世想起来了,
是那个中国人!
陆时!
在维多利亚女王病逝时,威廉二世曾和陆时见过。
只见陆时排开人群,轻轻一跃,站上了花园中心枯涸的水池中的雕塑上,
他俯视着,再次确认,
“有人受伤吗?”
没人回答。
“呼~”
陆时长出了一口气,
心说,这帮科学家也是没谁了,打得热火朝天,结果连个挂彩的都没,
还真是“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他无语道:“你说你们,怎么一个个……唉……”
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那些科学家也任由他数落,低着头,就像是小孩子。
看到这一幕,奥斯卡二世惊呆了,
他小声问:“那是谁?”
索尔曼脸黑道:“来自伦敦政经的陆时教授。之前文学院的事,主谋就是他。”
奥斯卡二世挑眉,
“什么‘主谋’?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啊?”
索尔曼懵了,
之前,自家国王陛下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骂得可难听了。
像什么,
“区区中国人”、
“竟然招惹瑞典文学院”、
“狂傲自大的蠢货”、
……
攻击性拉满。
可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和颜悦色了?
索尔曼思索半天才反应过来,
想来是奥斯卡二世看到陆时在科学家中有极高名望,觉得惹不起,才转了口风。
简直就是变色龙嘛……
索尔曼在心中疯狂吐槽。
而另一边,陆时已经确认没人受伤,遂问道:“刚才是谁先动的手?”
现场没人吱声。
陆时的视线落在谁的身上,谁就低下头或者看向旁边,
如此表现,更像是小孩子了。
这一刻,陆时知道了老师说的都是真的:
下面谁做小动作,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陆时又问一遍,
“刚才是谁先动的手?”
他看向一人,
“是不是你?比希纳教授?”
爱德华比希纳,德国人,
1896年,由于他把酵母菌细胞的生命活力和酶的化学作用紧密结合,大大推动了微生物学、生物化学、发酵生理学和酶化学的发展,使微生物的代谢作用开创了新的一页。
当然,他也是1907年获诺贝尔化学奖得主。
比希纳叹气,
“是我。可莫瓦桑那家伙……”
“我怎么了?”
亨利莫瓦桑站了出来,不满道:“比希纳,还想跟我打?”
这位也是未来的诺奖得主,法国人,
他的成果是制备出了单质氟。
陆时摊手,
“得了,你们打完,身上连个淤青都没有,这打个什么劲儿啊喂!”
一句话说得两人都十分尴尬。
比希纳说道:“陆教授,你小说的主旨,最后一定是……”
陆时摊手,
“我只是写出作品,至于你们能从中看出来什么,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不对?何必非此即彼呢?”
比希纳有些不服,
但陆时这个原作者都这么说了,他实在不好再纠缠。
另一边的莫瓦桑笑道:“你个讲德语的,懂什么文学?”
这话有些刺人,
连后面的威廉二世都不由得皱眉。
不过,确实普遍存在一种说法:
法语是说给情人听的语言,德语是说给敌人听的语言。
这说明,很多人觉得德语太硬、太铿锵、太有力。
比希纳相当不爽,
他出身一个世代务农的家庭,他的父亲是农民,但看儿子酷爱学习,便努力为其创造条件学习,
所以,比希纳被誉为“农民出身的天才化学家”。
这种出身,让他有很强的反抗精神,
“呵……莫瓦桑教授说的法语就好到哪儿去?我坐火车去法国的时候,听列车员报站,简直就像咳痰,还带着心律不齐、呼吸不畅等并发症。我连想跳车的心都有了。”
听他这么说,莫瓦桑差点儿背过气去,脸色涨得通红,
“你……我……”
半天说不完整一个词。
陆时看得直摇头,
这帮科学家明明可以用言语攻击,刚才却偏偏要大打出手,
哪能打得死人吗?
还不如没有心理负担地对喷,什么难听骂什么,效果说不定更好。
过了一阵,莫瓦桑才说:“不管你怎么说,铁一样的事实摆在眼前,陆教授用法语写的《乡村教师》。他怎么不用德语呢?”
事实胜于雄辩,
比希纳没话说了。
他看向陆时。
陆时本身就懂德语,当然不会高看、低看某种语言,
他说:“语言,并不存在优劣,也不存在粗鲁、优雅的说法。觉得一种语言好不好听,其实和心理预期、生理感知有关。简单来说,就是对不同发音的接受程度不同。”
有人说道:“可德语单词普遍较长,结构重心也不太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陆时不是语言学家,
但因为懂得外语种类多,应用也很多,所以能说道说道。
他思忖片刻,
“我想,这跟德语的严谨有关。说德语的人应该能注意到,德语在发音上存在公式般的规律,这种规律有时候是生硬的,尤其是坑爹的小舌音,懂的都懂。”
众人沉默。
陆时继续说道:“总之,语言各有特色,没什么优劣、高低之分。”
比希纳问道:“那,陆教授为什么用英语和法语创作呢?你好像也会德语啊……”
莫瓦桑说:“肯定是因为对这两种语言更熟悉,使用得心应手。”
陆时不置可否地笑笑,
对此,他不想多说。
没想到,凡尔纳却开腔了,
“不是因为熟悉。如果因为熟悉,陆教授肯定会用汉语创作。选择英语、法语,是因为市场需求。说白了,讲这两门语言的人多。”
这才是核心,
书,总归要卖出去的。
陆时笑道:“英雄惜英雄。凡尔纳先生,你也是畅销作家,所以你懂。”
凡尔纳哈哈大笑,
“我可不敢和你相提并论啊。”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笑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陆时拍拍手,
“好了,各位不要再互相攻讦了。我写《朝闻道》的契机,是看了普朗克教授、开尔文勋爵、爱因斯坦先生讨论物理,我希望大家的讨论都是和谐……”
话音未落,有人打断道:“陆教授,既然你觉得语言没有高低贵贱、浪漫粗鲁之分,那为什么说德语的人少?”
众人循声望去。
比希纳瞪大了眼睛,
“皇帝陛下!”
陆时也注意到了威廉二世,
他说:“陛下,德语人口不光比不了英语、法语,甚至还比不了西语、葡语,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威廉二世嘴角勾起,
“这是一个考验我的问题吗?”
当然不是。
陆时所问的,其实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原因,
而威廉二世作为一战主要策划者和闪电战计划的创始人,又怎么会不懂这些。
诚然,现在的他还没有具体的想法,只是有隐约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已经足以让他和陆时心照不宣了。
他笑道:“陆教授,我平生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说话说一半的人……”
众人沉默,都等着下文。
结果,威廉二世却什么也没再多说,
他摆了摆手,轻快地走向花园大门。
索尔曼和奥斯卡二世跟着离开。
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科学家们不由得低声讨论起来,
“你们说,威廉皇帝讨厌的第二种人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想来,应该是研究数论的人吧。”
“你特么想死?”
“开玩笑!开玩笑的!”
……
看着他们这样,陆时长出一口气,
“好了好了,各位有什么讨论,都回去私下解决吧。可别再大打出手了。”
科学家们一哄而散,
听到《朝闻道》的全文,他们都满足了。
凡尔纳凑上来,
“陆,你说,威廉皇帝讨厌的第二种人是什么人?”
陆时大笑,
“一个简单的文字游戏而已。”
……
另一边,
奥斯卡二世问道:“威廉皇帝,你到底讨厌……”
威廉二世摊手,
“我平生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说话说一半的人……”
“……”
“……”
长久的沉默。
奥斯卡二世抓狂道:“然后呢?”
威廉二世笑了,
“你现在知道说话说一半的人有多可恶了吧?”
奥斯卡二世:“……”
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威廉二世则看向索尔曼,询问道:“颁奖结束后,能帮我约一下陆教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