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10日,星期日。
“VICTORY!”
游戏获胜的声音把赵朴的注意力从王者峡谷拉回科大宿舍。
退出游戏后,赵朴下意识看了看手机右上角的时间:23时50分。
“YEAH!”
放下手机,赵朴冲到洗手间给膀胱降了降压,草草地洗了把脸,又回到座椅上来打开他的二手电脑。
赵朴不是准备从手游切换到网游。他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游戏沉迷者,甚至连熬夜都不是他的习惯。
在组合家庭小心谨慎长大,让他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直到上了大学面对熬夜成风的周围人,赵朴也没有改变。换作平时,此刻的赵朴应该已经鼾声初起。
母亲是在自己12岁那年突然消失了,直到自己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也没有出现。
赵朴一直不愿意用“死亡”来描述母亲的消失。近年来,有一个非常高频的词汇来界定赵朴母亲的消失是十分恰当的:失联。
冬天下雪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在地处西南的蓉城市,倒是一个可以让人兴奋和庆祝的理由。
2010年的元旦,蓉城市下了一场多年不遇的大雪。痛痛快快地玩场雪成了那年元旦大多蓉城人的选择。
赵本福带着妻子和儿子去了青成山。新闻报道里说青成山积雪很厚。老赵想着,能让已经十二岁的儿子撒欢地玩一场雪,也算是给儿子第一个本命年最好的礼物了。
对这个世界而言,1999年的世界末日论在2010年的元旦被钉在了邪说的耻辱柱上。
对赵朴而言,却是末日的开始。
来青成山玩雪的人不少。为了让儿子玩的尽兴,赵本福和妻子尽量带赵朴往人少的地方去。
赵本福和赵朴兴奋地打着雪仗,妻子拿着赵本福从单位办公室借出来的卡片机给父子俩拍着照片。
“子悦,多拍点,别惜疼胶卷!”
赵本福一边和赵朴撒丫儿玩耍,一边对着远处拍照的妻子说到。
一开始赵本福还能听到妻子指挥他们丢出雪块、摆出pose的指令。
后来,突然就没有了妻子的声音。
等赵本福注意到后,连人影都找不到了。
不远处的雪地上,有一只散落的卡片相机,胶卷已经掉出来了。
赵本福不停地呼喊着妻子的名字。
“子悦!”
“子悦!”
……
赵朴也不停地喊着妈妈,但没有回应。
手机无法接通。赵本福只能求助景区管理处的广播找人。
一开始,走散是赵本福最希望的答案。
慢慢地,失足成了赵本福也能接受的结果。
冬天过去,雪化了,整个青成山没有赵本福妻子的任何痕迹。
……
一年。
两年。
……
2010年的元旦成了赵本福和赵朴心中永远的痛。
……
三年后,也就是赵朴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父亲带回了一位阿姨和一个妹妹。
说是妹妹,其实也就比自己小一岁。
父亲找赵朴谈过这事,说这不是对于母亲的不忠,他们都需要向前看,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赵朴点头默许了父亲。
赵朴不知道,丧母之痛其实只是他末日的开始。妹妹学习成绩不好,所以初中毕业便去了技校。说是学一门技术以后好谋生,事实上却只是消磨时间罢了。
那几年,父亲没少因为妹妹在学校胡作非为去擦屁股。相反,即使自己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家长会,父亲都鲜有参加。
自己一路上了重点高中,考上重点大学只是时间问题。虽然和那个只会惹麻烦的妹妹相比,自己总能往家带回好消息,但继母似乎不为所动。
继母有自己的考虑。亲生女儿读书不行,很快就要出生社会自力更生。赵朴学习成绩一向不错,高中、大学,也许还会有研究生,花钱将是一个长期事件。一方面是自己的女儿挣钱养家,一方面是赵朴花钱不断,继母自然心理失衡了。
除了经常给赵朴脸色看,小鞋穿,背着赵本福克扣赵朴的生活费也是常事。
赵朴本着家庭和睦的初衷,很多时候也是忍气吞声。即使不忍,也是没有办法的。再婚后的父亲变得特别懦弱,什么都听继母的,即使明明是继母的不对,也会批评自己不懂事。
时间久了,赵朴也就慢慢习惯了。
……
今晚的宿舍有些冷清,三位室友都和女朋友出去过节了,留下他一只单身狗看家。
他还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双十一还叫光棍节,班上早恋的同学会私下给单身的同学买上一根棒棒糖,是一种仪式,算是节日安慰。
上高中的时候,双十一也还叫光棍节。不过,出双入对的不再给形单影只的买棒棒糖了。马云爸爸妙手一挥,光棍节成了购物节,全民购物成了这一天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