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凝:“在大门的最上边,按照图案的意思,烛龙的职责就是长大,从一片虚无的精魂成长为具有血肉的实体。然后去到世界的极北,也就是西北海外大荒的章尾山上,这就是烛龙的使命。”
江晓俞:“就这样?按你这么说,感觉就是孩子长大了要去值班室工作……”
沈语凝:“这里没有明确表示,但我猜应该有个不太好的结局。因为最上面这群图案里,最后一幅图是烛龙仰望着天空之上的一个更大的漩涡,仿佛等待着被吞噬一样。”
江晓俞:“一个小漩涡望着一个大漩涡?”
阿康:“感觉像是自我献祭。”
沈语凝:“可能吧,而且到了大门右边的这群图案里,在故事的结尾,烛龙会再次消散,变成弥漫在世界中的精神力。然后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融合,这些精神力,或者说精魂,会再次成为幼年的烛龙,再回到地下的青铜城市里等待长大,等待再次完成使命。大门上的故事,顺时针的每一圈便是一次这样的轮回。”
听到故事的结尾,群里的几个人都有些沉默了,这种宿命的往复,带着神话传说特有的“寓言”感,让人觉得空旷而又伟大。说不上应该去同情他,还是同情连一次循环都没有的自己。
能够预知的无限,和充满未知的一次,到底哪边更好?
沈语凝:“还有一点额外的信息,修建这座青铜城市的人,认为他们自己是由烛龙散落的精魂构成的,也就是说,他们觉得自己是烛龙的后代,你现在身处所在的一切,都是他们基于对烛龙的崇拜而建造的。”
江晓俞:“那我能不能这么理解,其实也有可能,烛龙只是他们心中的一个图腾,是这些崇拜者幻想出来的?”
沈语凝:“有可能。”
江晓俞:“如果这一切都是幻想,那可就太没意思了,所以我还是去里面再看看吧,反正城门开了,那个哈恩当时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沈语凝:“注意安全!”
阿康:“小心啊,好期待~”
李凌云:“加油!”
江晓俞放下手机,看着眼前的青铜巨门,心里难免有些排山倒海一般的感慨。
刚才的故事云山雾罩的,江晓俞不确定自己完全理解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已经站在这了,一会儿穿过门缝走进去,谁知道会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考虑到二宝的年龄,江晓俞把活了又死、死了又活这种沉重伤感的桥段都省略了,只给他讲了一个上古大神的小故事。二宝听了很兴奋,马上就想进去看看,还说自己的老师也讲过类似的故事,说不定老师的祖先就曾经是这座城市的建造者。
定了定神,江晓俞举着汽灯就穿过了两扇巨门之间的缝隙,走过去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只觉得这大门具有难以想象的重量,当然也难以想象是谁用什么办法打开了这道门缝。
二宝紧跟着江晓俞,后面是拥有了坐骑的江毛毛,大黄狗在城门下边闻了闻,一抬腿就把这地盘占了。
城门里面理所当然的是一座城市,而且表里如一的,是一座用青铜铸造的城市,只是所有房屋都大了一号。满眼的古铜色,在汽灯的照耀下折射出深沉的光,角落里带着斑驳的绿色铜锈,还有不少像是烧过的焦黑痕迹。
两个人正对着的是一条笔直的街道,两侧是整整齐齐的,千篇一律的房子,不过江晓俞转念一想,在这样一座完全依靠神明崇拜建造的城市里,似乎也确实不需要个性化装饰和商业氛围之类的东西。
目前历史记载中的青铜器,从尧舜禹的传说时代开始,直到秦汉时代终结,但从来没有、甚至难以想象有这种规模的青铜制品。商朝是青铜器的鼎盛时期,但只是一只大鼎,便能成为权利与财富的象征。
想到这,江晓俞再次环视了周围,看着这座完整的青铜城市,虽然整体规模无法和当今的城市相比,甚至比不上天通苑一个小区。但这样规模的青铜器,也绝对超出了人力能够实现的范围。此时在江晓俞的心里,不管前边能看到什么,或者看不到什么,他都已经彻底接受了——神话传说就是被掩盖的历史,那一切真的必须发生过。
沿着街道一直走,并不太远,就来到了一片较为宽阔的广场。广场的上下左右各有一条大路通向远方,看起来便是这座城市的中心了。
在广场的正中间,有一座孤独的建筑,难以言喻的形状,既不像西方古建筑有着巨大的立柱,也不像传统中式风格的飞檐斗拱,而是四四方方的一个铜盒子,高高的立在那,就像一座神庙,散发出浓重的肃穆感。
江晓俞走近了,发现神庙外面的地上似乎有个东西,这时候他脑子里突然像是闪电划过,产生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想法:
整座城市里,没有看到任何生活过的痕迹,没有垃圾杂物,没有一切和人有关的东西,还有房子外面那些像是烧过的焦黑痕迹,他忍不住联想,这就像是一场大火焚烧过后,又一阵风抹去所有的痕迹,这里的所有人,也会追随着烛龙每一次的诞生和离去……
他赶紧快走几步,这才看清楚了,神庙门口的地上是一只黑色的皮靴,再举起汽灯往神庙里看,又是一个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