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守靖心感无语,长舒了一口气,叹声道:
“这倒也不是。不能说我改变了道志,也不是说我放弃了初心……该怎么解释呢,我现在的状况有点近似于‘看开了’。”
见苏浣清露出疑惑的神情,许守靖摊了摊手,一副摆烂的样子:
“想那么多干嘛?就像每个人对‘道’有不同见解一样,‘侠’肯定也不只有一种解释……我的侠,从来不在于牺牲了什么。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便是侠,快意恩仇行我所行便是道……我身上的责任确实很多,但也不急于一时,沿途的风景都能成为我剑刃的磨刀石。”
话说出口,许守靖嘴角却扯了下,总觉得自己说的跟做的完全相反。
至少在经过东皇城一事后,修炼进度上他压根不打算慢慢来,莫说急于求成了,他恨不得现在就看到终焉教原地爆炸,省得那么多烦心事。
许守靖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心虚:
“话虽如此,但我真的很不喜欢那些,把‘苍生死活,与我何干’挂在嘴上的人。”
苏浣清把另一碗绿豆面移动到自己面前,没有下筷子,只是有些诧异地说道:
“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很赞成那种魔道思想。”
“怎么会。”许守靖摆了摆手,表情略显兴致怏怏:“魔道不魔道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么想的人多半很中二……咳,很天真。
假如有一天九洲真的毁了,我带着楚姨你们一起躲过了这一劫。但整个世间只剩下我们几人还活着。
你的家乡,苏都从此消失;生我养我的龙玉门,也再无人烟;璇玑费劲半生的心血——大璃也毁于一旦。
还有其他多多少少牵扯上关系的人都死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荒芜……我们的确还活着,但你觉得这样的九洲,还有什么意义吗?”
这个道理最开始许守靖也没想通。
在与终焉教主对峙的那个夜晚,许守靖还曾经因为这件事,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姜容月怀里哭泣过。
事后回想起来,还挺软的……不是,还挺羞耻的。
“嗦……嗦……嗦。”
一碗绿豆面下肚,扫除了从清晨飞到现在的疲倦。
许守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看着对面小口小口嗦面的苏浣清,哑然失笑道:
“总之,我没有伟大到不顾身边人死活去拯救苍生的地步,但也不是什么‘苍生死活,与我何干’的中二病少年。我就是我,我从来只为自己相信的事物而战,其余的……不重要!”
苏浣清美目微怔,不解道:“何为中二病?”
“呃……”许守靖想了下,不太确定地道:“你就理解为,思想幼稚不成熟,成天想着耍帅的人群吧。”
苏浣清若有所悟,盯着许守靖看了半晌,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确实是这样。”
“……”许守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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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许守靖借驴下坡,趁着苏浣清没吃完面,坐到她旁边没事儿摸摸小手,搂搂小腰的时候。
小面馆深处突然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嗓音。
“好!”
许守靖浑身抖了个机灵,闻声转过头去,只见是个身着昂贵锦服的老人正大步流星地走来。
老人身穿金边古红色锦袍,袖口宽大,两边都绣着腾云龙纹。
他的两鬓苍白,胡须从下巴一直延展到胸口,看起来年龄已经很大了;但老人的身子却十分挺拔,腰板绷得很直,完全不像是垂暮老人的做派。
“好!说得好!”锦服老人一脸感慨地走到许守靖身边,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他盯着一脸茫然的许守靖看了半晌,感叹道:
“人族……不,此世间能有这样的修士,实乃大幸。小友,你刚才关于‘侠道’的理解,哪怕放在当世也是相当精炼的理论。”
许守靖没想到自己的话居然还被人听到了,还莫名其妙得了个这么高的评价,尴尬地挠了挠腮:
“老先生,你是……”
“哦,看我年纪大了,都忘记自我介绍了。”锦服老人清了清嗓子,笑呵呵地说道:“老夫姓虞,虞元洲。”
虞?
许守靖顿时一愣,下意识就想到了某个阔别近两年的涩气阿姨,不过天涯虞氏是在云敖洲,可能是多想了吧。
“在下许守靖……”许守靖对着虞元洲象征性的拱了拱手,又对着他很不要脸的介绍苏浣清道:“这是我的道侣,苏浣清。”
苏浣清柳眉一皱,略显不悦地瞪了许守靖一眼,重新改口道:
“老先生,小女苏浣清,来自长河苏氏、是他的师姐。”
被当面拆台,许守靖也不觉得被拉面子,反正山高路远,可以细水长流,不急于这一时攻略。
虞元洲看不懂他们在玩什么,思索道:
“许小友来虹熄府,莫不是为了去天宫遗址?”
许守靖点了点头,他盯着虞元洲打量了几眼,诧异道:
“老先生难道也是?”
“……”虞元洲。
这话问得就没头没脑,天宫遗址只允许涅槃境以下的修士进入,你看他这前辈范儿满满的做派,像是龙门境吗?
换做是其他人,虞元洲早就撂挑子走人了,不过方才听了许守靖的话,可能是滤镜加的有点重,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直面本心的率直。
啧啧,自我攻略真恐怖。
“老夫当然不会参与到那种小辈之间的争斗。”虞元洲摇了摇头,沉吟道:“相见即是缘,许小友,刚才你的话让老夫感动至极……不过老夫马上要离开天南,身上并无他物相赠,只能给你一个忠告。”
“老先生尽管说。”
虞元洲偏过头,看了眼虹熄府正对面,那如同刀削一般屹立着的宏伟山崖,沉声道:
“鬼域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变异的鬼妖,而是……妖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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