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苏目光扫过全场,心中有气,声音不由提起说道:“晋侯张口素王,闭口宗法,孤看你实在是不知道宗法为何物。邦周的确是诸姬之邦周,晋侯所言并没有错,但孤希望诸位记住,天子乃是诸姬之首。
孤之洛国,姬姓洛氏,晋侯之国,姬姓晋氏,在座诸侯,或者以受封之地,或者以先祖之官职,各有其氏。
宗法上说,姓别婚姻,氏别贵贱,所以有氏者尊贵,无氏者卑贱。
但你们是不是忘了,天子也是有姓无氏的!
天下贵氏皆从天子所出,这才是天子大宗的深意所在,诸姬诸姬,有天子才有诸姬,若无天子,宫籍之中不录入我等的姓名,千百年后,谁还记得你我出自何处?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那些在邦周贵族国中,苟且偷生的奴隶里面,难道就没有三王五帝的后裔吗?谁能分辨出来?
天子完虽然顽劣,没有圣王的气象,但执政以来,难道有无辜剥夺过姬姓的宗国吗?
现在天子蒙难,社稷动摇,诸姬再不团结起来,难不成要将邦周让给外姓的诸侯吗?”
这一番指责晋侯自然不能承认,否则传出去,晋国日后如何自处,当即便道:“大宗正您是素王之后,执掌宗族日久,又侍奉天子多年,说的当然是金科玉律,但是这样恶意的指责一位屡立功勋的诸侯难道是正确的吗?
孤刚才只是激愤之下言语不当罢了。
自素王时起,我等姬姓诸侯若是作战不利,不能尽心供奉天子,便会动辄被天子下诏呵斥,甚至夺爵除国。
我等曾经立下誓言,世世代代都恭顺的对待大宗天子,虽然如此,难道天子就能随意的做错事情了吗?
熊顿处于远离洛邑王城的楚地,所以天子铸下大错之后,勤王大军能够及时的赶来救援天子,若是救援不及该怎么办?”
晋侯言辞虽然激烈,但有心人能听得出,他已经怂了,现在属于以攻为守,给自己台阶下。
毕竟是宗支强藩,既然认怂,洛苏也就不过分逼他太紧,况且晋侯说的也是有一些道理的,天子做错事当然要有惩罚。
对于姬完的后续处理,洛苏早就有腹稿,现在透漏给他们,安抚一下晋侯这一类人的情绪,倒也没有什么关系,便对众人说道:“天子祸国,当上恶谥,厉。”
嗯?
所有人,包括晋侯都齐刷刷的盯着洛苏,眼中有些不敢置信。
恶谥!
上一次恶谥的王还是殷商的亡国之君商纣王,现在洛苏竟然决定给姬完一个恶谥。
但是仔细想想,姬完这一生,实在是乏善可陈,没有半点功绩,尽是荒唐之事。
最后还亲征大败,动摇社稷,横死乱军之中,实在是可笑至极。
这样的王如果都不能谥一个恶谥的话,邦周谥号的公正性都要打一个问号。
众人只是没想到,一向维护天子权威,甚至被诸姬私底下戏称为天子犬马的洛苏,竟然会给天子恶谥,甚至众人还能听出一丝丝的痛快之意。
这位太傅、大宗正、洛侯,侍奉天子多年的邦周重臣,对天子完似乎相当不满!
晋侯心中已经没有什么不满,谥号是对一个人的盖棺论定,给天子上恶谥,相当于彻底否定他这一生,这样的惩罚已经可以略微偿还他对邦周社稷造成的动荡。
而且他从洛苏的语气中,隐隐能感觉到洛苏恐怕不会简简单单就这样放过姬完。
洛苏通过这一场会议,敲打了诸如晋侯这种略有异动的姬姓诸侯,后续的姬姓诸侯也就翻不起浪来。
他又多次接见了其他的异姓诸侯。
那几个除了宋公之外的,地位尊崇的二王三恪之国,他们实力虽然一般,但是的政治地位是很高的,能够代表某一些诸侯的意见。
洛苏安抚了他们,对他们恩威并施,在太庙之中盟誓,宣扬周天子天下共主的神圣性。
在洛苏的不懈努力之下,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勤王的数百支队伍,终于暂时在勤王军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直到这时,洛苏才微微放下心来,这些诸侯带来的军队实在是太多,整个洛邑周围最多的时候,光是战兵的数量就将近二十万。
洛苏每每夜中都辗转反侧,心中惊惧,担心这些互不统属的军队突然暴乱。
好在随着他一一召见那些诸侯,这些军队在他的安排之下,已经纷纷向着洛邑之南的各地驻扎,代价就是王畿府库中的钱粮在飞速消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与此同时,洛苏还在召见那些直属于王畿的附庸,这些附庸的主人很多都随着姬完南征,如今生死不知,正处于极大的惶恐之中。
<b/> 尤其是很多人的采邑都不是世袭的,而是天子赐予他们耕作,用土地的产出来奖励他们的忠诚,相当于支付俸禄。
洛苏安抚了他们,告知他们不论如何,战败的责任不会推到他们身上,所有的采邑都不会收回,如果战死,可以由他们的嫡长子继续为天子服役来继承这些采邑。
这些邦周之中最低级的贵族心中大定,对洛苏提出了服役要求踊跃响应,这些元士家族中的子弟都是从小训练。
很快洛苏就获得了一批比较精锐的武士,又将府库之中的甲胄取出装备,洛邑中的王军终于有了反抗暴动的实力。
洛苏微微放下心来,开始安排太子息的外戚来训练军队,由于姬完已经娶了姜姓吕氏的嫡女为王后,按照素王的礼制要求,太子息娶了来自妫姓陈氏的嫡女作为未来的王后,齐国还是嫁了一个贵女过来。
齐国实力已经很强了,如今齐姜更是成了太后,洛苏自然要平衡一下齐国在王畿之中的势力。
等到王畿中彻底稳定下来,洛苏带着总摄南征诸事的旨意,来到了双方对峙的前线。
……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暴慢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礼制·谥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