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音乐厅门口,几个88作曲的学生已经早早到了。
“你们紧张么?”刘珂问道。
许可朗笑道,“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刘珂搓了搓手,“不行,我昨天还没感觉,现在忽然感到有些紧张了,如果今天跟去年一样,音乐厅都坐满了,我肯定要紧张死。”
“你们女生心思素质就是差。”许可朗撇撇嘴,“人越多不是越好么?咱们以后肯定还会见到更大的场面,这都是洒洒水啦。咱们音乐家,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
沈怀刚则安慰道,“不用担心,去年毕业作品演出人多,是因为兄师要上台演出。咱们这些人,跟他的关注度差太远了,现场能来一两百号听众就算不错啦。”
“嗯,那倒也是。”刘珂点点头,“不过这个兄师听着也太奇怪了。”
“你多听听就不会感觉奇怪了。”
随着时间推移,来音乐厅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八点,准时有人过来开门,学生们一齐涌进去开始做演出前的准备。
到了八点半的时候,又陆续来了不少观众,阵仗确实跟去年差不少,不过看情况今天除去乐手们两三百个观众还是有的。
八点四十的时候,周彦、施万春、贾国屏还有校长刘林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见到老师们来了,刘珂感觉压力倍增,她拽了拽旁边沈怀刚的衣服,“怎么办,怀刚,我现在忽然又紧张了。”
沈怀刚拍了拍刘珂的手,“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师们要来,刘校长来也很正常啊,去年吴校长也来了。”
一旁的许可朗看了看沈怀刚跟刘珂的脸,又看了看他们放在一起的手,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们俩这是?”
沈怀刚笑道,“处了个对象,没跟你说。”
许可朗一愣,这个世界变化也太快了,他的好兄弟沈怀刚天天说女人麻烦,却在毕业前脱单了……
这家伙,太狗了。
就在许可朗义愤填膺的时候,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另一个在后面推。
“这是谁啊?”刘珂好奇道。
沈怀刚摇摇头,“不知道。”
他们正疑惑来人是谁的时候,校长刘林已经带着施万春他们一群老师起身了。
刘林笑着跟余桦还有史铁笙握了握手,“余桦先生,史铁笙先生,欢迎两位莅临我校参加作曲跟管弦的毕业作品演出。”
周彦介绍道,“这是刘林刘校长。”
余桦笑呵呵地说道,“我跟铁笙其实已经来过很多次,只不过跟刘校长还是第一次见面。”
“我听周老师说了,你们都是热爱音乐的人,以后想听音乐了,只管来央音,咱们学校其他的不多,就是随处都能听到音乐。”
随后周彦又给余桦他们介绍施万春跟贾国屏,彼此打过招呼之后,众人落座。
今天情况特殊,所以史铁笙没有再坐自己的轮椅,周彦给他在第一排安排了一个位置。
等到史铁笙他们刚坐下,门外又走进来几个人。
当学生们看清来人的长相时,不禁发出惊呼。
“王祖贤!”
“梁嘉辉!”
“三姨太?”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第六感》的主创团队。
因为前期的进度比较快,该做的都已经做好,临近拍摄的时候,主创人员们反倒轻松了一截。
听到今天央音有毕业作品演出,他们都想过来听一听。
其实这事还是王祖贤撺掇的。
王祖贤早就知道今天周彦要参加作曲系跟管弦系的毕业作品演出,她也一直都想跟周彦来看,但是她又不好一个人跟周彦来,就撺掇着大家一起过来。
这事也不用费劲,她随口一说,众人纷纷响应。
这段时间也确实忙的有些累了,来听音乐会放松放松,他们当然愿意。
剧组来了不少人,演员,导演组还有刘清他们,加起来有二十多号人了。
好些学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们还是不敢相信王祖贤跟梁嘉辉竟然来了。
他们走进来之后,先去在周彦的带领下跟刘林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又跟史铁笙、余桦他们认识了一下。
王祖贤特意跑到周彦旁边坐下,反正她是电影女主角,旁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等到他们全部落座,已经是九点五十了。
这时候贾国屏给刘林拿来了一支话筒,刘林接过之后,轻拍了两下,原本还有些吵闹的音乐厅立马安静了下来。
“演出正式开始之前,我先说两句。又是一年一度的毕业作品演出了,很多年前,我还像你们一样,在台上准备着自己的作品演出,一晃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春种秋收,诸位在央音学习了四年或是五年,是播种施肥的过程,而今天正是各位收获果实的时候。我们跟台下的各位,今天就是来见证这一重要时刻的。”
随后刘林又看向第一排,笑呵呵地说道,“今年比较特殊,我们的毕业作品演出迎来了一些重要的客人,趁着演出开始之前还有点时间,我简单为大家介绍一下,在我右手边的这一位,是知名作家余桦先生。”
余桦的知名度在普通人中并不高,但也还是有些知道他名字的,知道来的是余桦,他们也都非常惊讶。
其他人虽然不认识余桦,但也都鼓掌表示欢迎。
余桦双手合十,算是跟大家打了招呼。
他没有站起来,并不是因为他倨傲,而是因为他旁边坐着史铁笙。
刘林第二个介绍的就是史铁笙,“余桦先生旁边这位,同样也是一位知名作家,史铁笙先生。”
史铁笙的名气显然要比余桦更大一点,现场的议论声跟掌声也都比介绍余桦的时候要更大一点。
但是这都不算什么,后来介绍到王祖贤的时候,掌声的热烈程度,比其他人都要高几个层级,即便是梁嘉辉,获得的掌声也跟王祖贤差很多。
等到介绍完他们之后,刘林也没有再啰嗦什么,因为他知道时间宝贵,就让台上开始演出了。
第一个上台演出的正是班长沈怀刚,他上台之后没有介绍自己的作品,直接就开始了演出。
他的毕业作品是一首民乐四重奏,乐器也是最常见的竹笛、二胡、琵琶跟古筝,曲名叫《上天山》。
曲子表达了一个怀着雄心壮志的人上山时候的心情变化,一开始情绪昂扬,后来因为不断地遇到苦难,开始疲惫、泄气,但还是咬牙坚持,最终登顶。
这首曲子的曲调跌宕起伏,但整体是昂扬向上的,非常鼓舞人心。
曲子并不长,只有不到六分钟,不过曲子演奏结束之后,沈怀刚拿着话筒说了两句。
“大家好,我是沈怀刚,感谢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以及其他贵宾们,感谢各位的聆听,这首曲子叫《上天山》,在这首曲子里面我想要表达的是一个人上山时的情绪变化。其实我们的求学过程,不也是一次上高山的过程么?”
“我们满腔热血地来到央音,一头扎进了音乐的海洋当中,但中途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我再也克服不了这些困难,我这辈子都上不了高山了,但最终我还是走了过来。在这里,我要感谢学校的培养,领导的关心,最后最后,我要感谢周彦老师跟贾国屏老师,没有他们,我或许也无法重新找到上山的动力。”
说完,沈怀刚深深地朝台下鞠了个躬,然后就带着乐手们下台了,掌声也持续到他们下去。
施万春看了眼不远处的周彦和贾国屏,眼中露出一些欣慰。
虽然沈怀刚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是施万春知道,沈怀刚指的是什么。
李冰洋在的时候,88级的这些学生确实也不太有朝气,后来周彦跟贾国屏接手,才让让他们这一届重新焕发了生气。
周彦一边鼓掌,一边感慨,其实他觉得自己真没有为88级的学生们做太多,但学生们却把他的那一点点好深深地记在心里面。
沈怀刚这首《上天山》技术上表现一般,但是情绪比较饱满,以后他恐怕很难走更深的路,但假如他对自己要求不那么高的话,可以跟周彦学,往影视跟流行曲目发展,或许能够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这边沈怀刚走下舞台之后,许可朗撇嘴道,“你在台上怎么不敢叫兄师了?”
“嘿嘿,本来想叫的,但是兄师都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沈怀刚看了看后面,“陈有方,到你了,还不赶快上去,耽误时间不是?”
“马上,马上,我把衣服整理一下。”
……
等到陈有方上台之后,先介绍了自己的曲子,然后感谢领导,最终特别感谢周彦跟贾国屏。
一开始,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后来几乎每个上台的学生,都要特别感谢周彦跟贾国屏,特别是周彦,基本上离不了他。
作曲系的人基本上都知道88级的学生为什么这样,但是其他人就不怎么清楚了,就算是感谢,这也太夸张了吧,好几个学生说着说着差点都说哭了。
一直到最后一个许可朗上台,演奏完自己的作品《流·云》之后,他略过“感谢老师”、“感谢领导”这些环节,直接开口说道,“周彦师兄,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在音乐道路上继续前行的勇气和信心,如果没有你,或许我此时已经对音乐完全地失去兴趣。这首曲子《流·云》正是要致敬你的《流·风》,我会一直拿你当做我的榜样。”
“在我们最灰心的时候,你像一束光,出现在了我们的生命当中,照亮了我们,引领了我们,带着我们走出黑暗,迎接光明。你对我们的所有教诲以及照拂,我都记在心里面……”
听到许可朗的“深情告白”,周彦眉头忍不住挑了挑,这小子,是怎么能把这些又土又肉麻的话说出口的。
周彦跟王祖贤腻歪的时候,都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
关键是许可朗不是说一两句,他还一直在输出。
“去年的这个时候,你也是最后一个上台演出的,那时候我坐在台下,看着你在台上的身影,我心中都是骄傲,是啊,我们的周彦师兄,是如此的……”
听到这些肉麻的话,王祖贤也在憋笑,她侧过头,给了周彦一个眼神,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虽然许可朗是真情流露,但说的话实在是太肉麻了。
但很快,当看到许可朗眼泪都流出来的时候,他们憋笑的表情凝固住了。
即便许可朗的话再夸张、再肉麻,但是他的眼泪实在让人动容。
王祖贤知道许可朗肯定不是演的,如果这都能演出来的话,这个学生能拿影帝了。
贾国屏看到许可朗情绪彻底控制不住了,连忙上台说道,“感谢许可朗同学以及各位演奏家们的精彩演出,今天的最后一首曲子也到这里结束了,接下来,有请领导们再说几句话。”
说完之后,贾国屏戳了戳许可朗,让他下去。
这边刘林拿到话筒之后,简单地给学生们的作品点评了一遍,对于每个人的点评都很简短,只有两三句话,但都是一针见血,证明学生们在表演的时候,他确实有认真地在听。
说完之后,刘林把话筒递给施万春,后者接过话筒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又将话筒递到了周彦跟贾国屏面前,“学生们感谢了你们一场,你们也说几句吧。”
贾国屏摇摇头,“我前两天最后一次班会跟他们说过了,今天周彦说吧。”
“行,那周彦说吧。”施万春把话筒戳到了周彦面前,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那我说两句。”
周彦笑着接过话筒,现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拍的最起劲的有三个地方,一个是刘清他们那一块,另一个是88作曲系那一边,最后一个就是92作曲系的学生。
轻咳一声试了试话筒,周彦开口说道,“现在我站在这里,不是以周彦老师,也不是以周彦师兄,而是以一名88级作曲学生的身份,来跟你们聊聊天。”
一听周彦说自己是88级作曲的学生,许可朗的泪闸直接失守,一米八几的高个哭得跟个小孩似的。
许可朗平时人如其名,是非常开朗、活泼的,但是这时候却是情绪最脆弱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