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被全国关注的考古发掘,肯定是重要的遗址。
而,石峡文化发现,确实轰动一时。
就连苏秉琦先生都惊动了。
苏亦在北大的时候,被苏秉琦先生召见,就曾经重点跟他提了石峡文化。
岭南的文物遗址不算太多,却不算少。
广东地区,虽然不像河南、陕西一样,是考古重镇。
但却不是考古文化荒漠地区。
早在73年的时候,杨氏挺先生就接触到了石峡遗址出土的资料,经过研究之后,杨式挺就意识到石峡资料的价值和意义可能非同小可,或许能做出大文章。
于是不断的给苏秉琦先生写信(来往信件维持了六年),介绍那里的情况和资料,并邀请了苏秉琦先生到广州进行考察和研究。
苏秉琦先生很高兴。
答应了杨先生的邀请。
决定单人赴粤。
于是,苏秉琦先生就真的来。
只身一个人前往广州。
这件事情,苏亦并不陌生,他在离开北大的前一天,跟苏秉琦先生见面的时候,就聊到了这段经历。
那天来省博报道的时候,又听到杨式挺先生提起。
所以苏亦对石峡文化再熟悉不过。
然而,真正全面了解苏秉琦先生广州的经历,还是通过吴振华吴老师的口中。
提到石峡文化的时候,大家自然而就提到了苏秉琦先生。
吴振华就说,“从月份开始,苏秉琦先生差不多用了五个月的时间在广州研究石峡文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由杨主任陪他在石峡工地查找遗址和目的发掘出土的材料。”
“之后又到省博的库房观看和抚摸那里积累了多年的出自很多地点的发掘材料,那时候,库房里没有取暖设备,既湿又冷,所以有时不得不移到宾馆看资料、写笔记。”
广州的冬天阴冷,作为广东人,又在广州生活多年的苏亦深有体会。
冬季多雨。
并没有暖气。
最冷的时候,连白云山都下雪了。
登上广州塔的话,都可以感到白雪皑皑的景象。
嗯,有些夸张了。
不过广州的冬天挺冷的。
对于一个老人家来说,蹲在,阴冷潮湿的库房,一片一片的抚摸着出土的陶器,然后认真辨认、记录,时不时用黑框大眼镜擦拭着自己的并不保暖的灰色中山装。
这一幕,苏亦的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画面感。
所以这个时代的学者都不容易。
也让人敬佩。
所以,吴振华说到这里,还跟大家分享一下苏秉琦先生一个习惯,“苏先生对陶器特别有研究,神奇到什么地步呢?神奇到有传闻,苏先生只要拿起一块陶片摸了摸,就大概知道是什么时代的了。”
当时,沈明直接摇头,“夸张了吧,我不信。”
吴振华望向苏亦。
苏亦点头,“我信。”
考古界内,谁不知道苏公手摸陶片的绝活啊。
甚至,受到苏秉琦先生的影响,大家作田野发掘的时候,都开始练就手摸陶片断代的技能。
当然,手摸出土文物,也不是苏秉琦先生开创的。
裴文中先生也同样会。
相传第一个北京人头盖骨就是裴文中先生用双手挖出来的(这也不靠谱)。
然而,看到苏亦一脸笃定,沈明并不服气。
王大姐又开怼,“少见多怪。”
沈明才说,“苏先生真的像摸麻将一样摸陶片?”
苏亦笑,“这个就有点夸张了,怎么说也是要看的,不过苏先生的厉害,是公认的。”
吴振华说,“人家苏秉琦先生可是杨队长的老师,他的辨别陶片的能力,业内公认,当时,苏先生下石峡工地观摩新出土器物的时候,不仅有杨队陪同,当时,商承祚先生也一块陪同观看。”
对于这事,苏亦倒是有些意外,然而,想想又觉得正常。
同为岭南著名的考古学者,商承祚先生陪同苏秉琦先生出现在考古工地上,这种事情,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也难怪之前见面的时候,杨式挺会主动提到商承祚先生。
敢情苏秉琦先生跟商承祚先生俩人的私交也挺好的。
这种私交传承到后辈。
就轮到杨式挺跟商志谭俩人了。
挺好。
如果商志谭教授的儿子也从事考古专业的话,估计跟自己的关系应该也是不错的。
毕竟同一个系统,师长又关系匪浅,后辈的关系传承下去也正常。
然而,在场的众人之中,也只有苏亦才知道石峡文化的研究对于苏秉琦先生来说,有多么的至关重要了。
他半年多的广州之行,以及六年来持续不断的跟自己学生杨式挺的通信,为了日后提出来的六大区系文明说,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
而且,苏亦知道,再过两三年,苏秉琦先生的区系类型理论应该就被提出来了。
其中,六大文化区系中,就包括以鄱阳湖——珠江三角洲一线为主轴、石峡文化为代表的南方地区。
它的提出,就直接打破了传统的中原中心论和黄河中心论。以此确立了中国史前文化发展演进大致的时空框架。
这是非常了不起考古学术贡献。
完全就是颠覆式的。
从81年,苏先生正式发文章提出区系类型说,就已经进入他学术成果大爆发期。
苏亦心想,到时候,自己硕士也应该毕业了。
也应该到出成果的时候了。
毕竟,张爱玲说过了,出名要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