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醒醒。”
她又想起,那个不愿醒来时听见的声音,噩梦一点点涣散消失,那种痛彻心扉的疼痛,终于逐渐平缓,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的温暖。
闻宛白醒来时,额上正敷着被浸湿的白色绢布。浑身滚烫,她动了动身子,惊醒了睡在一旁的穆夜。
“阿白,你烧了整整一日。”
他掖了掖她的被角,又顺势拿起滑落的白布丢进了一旁的水盆之中。
闻宛白看着他一身黑衣,长发高高束起的模样,弯了弯唇,穆夜却悄然皱了眉,“阿白,不要这样笑,我会心疼的。”
他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又拧了一个干净的帕子敷在她的额头。
“我真希望能就这么死了,你不必自责,我也不会难过。”
闻宛白只觉额上凉沁沁的,可同身上的滚烫相对抗,显得不值一提。
“阿夜,我想见他。”
她的手一下一下抚过腹部,在说这一句话时,动作就那般生硬地顿住。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却或许是她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分寄托。
再不济,这个生命也是她的孩子,唯独是她的。
她这一生,有过太多杀戮,唯独这一次,不肯成为那个手握屠刀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人。
她终于肯开口唤他一句阿夜。
穆夜咬了咬嘴唇。“阿白,等你退了烧,我便带你去找你想见的人。”
闻宛白迷迷糊糊中拽住他的衣袖,死死不放,声音沙哑,“我现在就想去。”
穆夜看着她无比渴望的目光,心中终是不忍,轻轻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阿白,你一定要去么?”
闻宛白并未松开他的衣角,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如今这副模样,又在奢求什么呢?”
穆夜一咬牙,他知道她想见的人是何人。
“听说六皇子这几日就在附近,阿白若是想见,今夜便好生睡上一觉,明早退了烧,我陪你去。”
闻宛白听到这个答复,满意一笑,身子一歪,便又睡了过去,她是困乏极了。
穆夜一整夜都在替她换头上的白绢布,终于在天色将明之时,高烧才渐渐退下。
闻宛白的唇畔挂着清浅的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穆夜沉沉叹了一口气。
他望着她宛如神祇般的容颜,不由出了神。孕中的闻宛白,多了几分母性的光辉,不再有那么重的戾气,可是,那股子浓烈的悲伤,透的他近乎喘不过气。
他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只是一时不在,便让人有机可乘,再找到闻宛白时,她已经奄奄一息。每念及此处,他的心便如同被石头生生砸出一个血窟窿,砸的血肉模糊,痛的无法呼吸。
闻宛白之前采购的东西,早已被那些山贼洗劫一空,唯一不曾取走的些许胭脂,被穆夜好生地收了回来。
闻宛白第二日将胭脂水粉翻了出来,她有些犹豫不定地望着穆夜,“你说,我该以何面目示人好呢?”
闻宛白并不想以现在这副面孔见人,如今,她根本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这个怪圈,一时间恐怕是走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