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容能感到那一份蚀骨之痛,如同重锤锤在胸口之上,闷闷的,胸腔之中疼痛着,长长舒着气,道:“你的兄嫂,定然是极爱孩子的。这种血脉上的亲情与爱护,绝不会因为他们不在一处,就会磨灭消散了的。”
“昭容娘娘能劝得我的嫂嫂与侄儿,到了自己,如何就想不明白呢?”裴贞婉话锋一转,又回到沈昭容身上。
沈昭容几分错愕,几分震惊,几分慌乱,几分无助,化为了无力的手掌,在桌上一番摩挲后,轻轻地落了下来。
裴贞婉细细看着她的神色变化,像等候捕猎已久的云猫,目光专注,只待最后一铺,口中幽幽地道:“昭容在陈宫沉寂了这六年,过的像尼姑一样的清淡日子,可还记得,你还是当初陈蜀两国交好时,以南蜀宜安长公主府侄女的身份嫁到北陈来的,这些年,你忙着追念二皇子,可曾关照过陈蜀两国的关系?”
“我,”沈昭容神色有几分躲闪,“我哪里有资格。”
“你是陈宫九嫔之一的昭容,在卫贵妃、刘贤妃、宋昭仪之前诞下陈宫第二个孩子,那时你在陈宫,只怕除了皇后,没有人可以压过你一头,”裴贞婉说到激动之时,站了起来,颀长的身子带了一丝威压,“可五年前陈蜀交战,蜀地凤州被让给陈国时,你在宣明宫忙着以泪洗面,忙着为不能死而复生的二皇子抄经,你可知,凤州兵败城破,两万多蜀国子民,死在那白水之滨?”
沈昭容自然知道那一战,纵使当时她心如死灰,但是陈宫之中,哪里有散播不开的消息呢?而当时,她听闻此事时,也只是几声叹息,在为熠儿焚草烧经时,只是为死在那一战中的人们多了几句超度而已。
那一战,沈昭容想了想,突然神色亮了亮,不由站起身:“你说你的兄嫂,你是蜀国人?”
“不错,”裴贞婉点头,“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我来自蜀地,我的家人,在五年前的战事中去世,你我,都是深知生离死别之痛的人。”
“那时未能为蜀国,为凤城建言一二,确实是我不是,”沈昭容想起那两万余人丧生之事,虽时日已久,却也有懊悔之意,“只是此事也已久远,希望你能早日走出来,也不要怀恨于陈国。”
裴贞婉点了点头:“两国之争,战事如常,这一朝南蜀自己朝政混乱,蜀帝宠信奸臣,本就风雨飘摇,不是陈国来征伐,也有可能是南楚,却也怪不得陈国的君王。我今日提及旧事,只是希望昭容娘娘记得,你除了是二皇子的母亲,也是蜀国人,是陈宫之中的昭容,你所要背负的,比你想象的要多许多。”
沈昭容并未马上回答此话,神色间,却已可见在思量许多。
裴贞婉看着时机将到,咬了咬牙,索性道:“即便你对蜀国已无情感,但是,这几年你的消沉,身在长公主府的秦公秣夫妇,就过的那般好么?”
沈昭容倏尔抬头,震惊之情布满全脸,更是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窗外,纵然只有清明白露二人的身影,沈昭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或者,我应该唤沈昭容的真名,秦寄青。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