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罪契’的说法便是你提出来的。你自称研习古籍异文,故意把零九六留下的符文说成异族诅咒。”沉粼抬高下颌,缓缓道:“如今我倒觉得,罪契的渊源恐怕没那么简单。”
“确实。罪契的根源,远不止世人所看到的那样简单。我只能告诉你,罪契跟零九六的诞生紧密相连。当年地藏等人密谋毁灭青瀛,他们为了计划的绝对保密,自作聪明地用阿狱文字书写契约,愚蠢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他们不知道这种异族文字会给他们带来什么。世人啊,真是愚不可及!”
沉粼眸底掠过一丝深邃的暗光,“为什么每次罪契被毁,零九六才会动手杀人?”
“那很简单。我之前说那上面有诅咒,是故意把事情弄得很复杂,让你们看不清真相。零九六动手杀人跟罪契的存不存在没有必然的关系,或许对于零九六自己来说,罪契,只是当年这些人造孽的罪证罢了。”
沉粼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所以,零九六的重生就是杀死那些暗害青瀛的人?”
“濯泽的重生,是为了复仇没错,以血,以杀戮,拿出这些人欠下的账。然而复仇固然重要,但那只是对他作为濯泽这个身份而言。零九六的诞生,远拥有另外一重更重要的意义。”
乌图长老那双塌陷的双眼透露炯炯之光,坚定无比,“他诞生源于阿狱族魔文之中,却不受困于此。他只是我名义上的徒弟,他的存在,不单单只是为了复仇,更关系着一种信仰的生死存亡。只要魔文还存于世间,零九六便永不会消亡。”
乌图长老说完这句话软塌塌地靠在笼子一角,大喘着粗气,看起来疲惫已极,仿佛方才的言语已用尽所有的力气。
沉粼静默良久,才幽幽道,“看来,我还是没有看清他的真正身世。”
半晌又叹道:“为了潜入上清跟他里应外合,花了不少心思吧?”
乌图长老扯出一个漫不经心微笑,“怎么会?零九六已足够强大,即便中间有一些小小的阻碍,他也照样能很好地完成使命。我潜入上清,不过是为了看看你们被耍得团团转的蠢样子罢了。这种未卜先知的奇妙滋味,我想你若是我,也会很受用吧?”
“所以,赤逢伯他们一切被杀的人,都是你们早就密谋好的一场复仇仪式?”
“没错,”乌图长老定定道,“这场灵忏的仪式,是地藏他们自己开启的。之前所有被杀的人都无一例外地沾满了青瀛的鲜血,如今报应不爽,却也怪不得旁人。”
“你怕是忘了一个人,”沉粼面色凝着一缕寒气,“和妶,是唯一一个在罪契上签名却没有死的人。”
乌图长老并没有立即开口,他抚了抚苍白的鬓角,那般疲惫的样子让人觉得好不真实。
“所以我说,他败给了你。他背弃了我的叮咛,他做不到忘情。前世他作为濯泽的记忆与情感始终伴随着他,这样的他,最终无法成为最绝顶的杀手。我不知道他在前几日的那场幻梦中究竟看清了什么,只是他一回来便对零九六这个身份滋生厌倦,他甚至愿意为了那个叫和妶的女子放弃这个身份。”
乌图长老的目光涣散又无力,失声道:“这令我感到无比危险。”
沉粼眉间有沉思之色,半晌才沉吟道:“他想放手。以零九六的能力,如果他就此离去,没有人能找到他。但是如今和妶的一颗心也会跟着他离去。”
随即似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凛声道:“失踪的帝后,到底在不在你们手上?”
乌图长老黯然道:“在。但是,还没死。正如你说的,他在犹豫。”复又道:“冥君君上,你的所谓的筹码便是这个吧?零九六已悄无声息地卸去内心的防线,对于你们来说,此时此刻,已到了扭转败局的时刻。”
“和妶口口声声是你心爱之人,却也忍心如此利用。你用她牵绊住零九六,然后在他最脆弱之时给予致命一击,真是算计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