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教谕踱着方步,捋了捋胡子,目视一处,接着道:“其二,你们需琢磨的还有主考官对文章风格的喜好。”
方才朱教谕强调着策论最重要的还是出谋划策,这会又强调文章风格,学子听了一瞬怔住。
揣摩主考官喜好的事,他们早是心知肚明的。
不然,他们也不会经常去书肆购入考官曾经写过的诗集文章。为的,不就是投其所好么。有些考生想着,即使对策不够精到,要是文采真有一瞬入了主考官的眼,这辞采亦能为策文加分。
但,朱教谕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来说,他们就不得不加以注意了。
“风恢恢而能远,流洋洋则不溢。”朱教谕行至宋玄身侧,一顿,再道:“当你们在琢磨考官的风格时,必然得注意,策论须写得富有气势,如劲风一边吹得渺远,又如流淌的江河,不可过溢!”
“而这类文风,在甲班,宋玄当如是。”朱教谕说罢,旋即往回走,“等下了学堂,你们可看一看他上次写得那篇‘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话落,有不少人已提前过来和宋玄约好,等下了课便借去欣赏。
朱教谕言归正传,继续道:“此次岁考的主考官,其文风各有特点,或喜骈散结合,华美流丽者,或是独好正反论述,务尽其旨者,亦或是惯于类比入手,喜亲切生动者。”
“至于如何选择,你们须得根据考题来定,切不可言之无物。”
“学生谨记!”话落,席间的学子纷纷附和着。
稍后,朱教谕又和他们探讨了几个策论问题。
直到临近下课时,他才将今日的策论题目布置出来。
宋玄看着纸上书着的,“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的题目,就不禁地舒了一口气。
毕竟这道书题出自《礼记·大学》,考的主要是一个“仁”字,只须围绕着“仁德”二字展开论述,应当不难。
同案的裴希已然执笔蘸墨,开始破题。
“宋兄,曾子所言的仁爱之人仗义疏财,从而修成自身的德行;而不仁的人,则会不惜生命去敛钱发财。这固然是,然则这仁与不仁与钱财的挂钩当真如此紧密?”
宋玄执笔,尚未蘸墨,他持笔在前,想了想道:“这所谓的修身治国,乃至平天下,都是息息相关的。或许,只是一时之间难见,久之则显。”
裴希点了点头,继续写策文。
而裴希的问题却引起了宋玄的沉思,仁德的人,以生财作为手段,从而达到立功、立言、立德的境界。这其中多少亦有功利之心,只是好在中庸不溢罢。
而那些所谓不仁的人,以自身的生命、人格乃至尊严,从而达到发财的目的。而后只为小富即安,则是奉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原则。
在宋玄看来,这个“仁”字,乃人与二的合体,可为人与人之间的共同利益。而“不仁”则是从共同利益当中获得个人利益的行为。
聪明的人,自然愿意仗义疏财,如此他们的德行、威望将会日高,他人亦乐意为其尽忠义。
思至此,宋玄方才理解朱教谕出此策题的用意。
以德养位,以位取财,以财培德,这便是朱教谕希望他们能够秉持的财富观。
朱教谕用心良苦,宋玄不由喟叹,“先生大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