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的赵谦……”云清皱眉:“我曾经听说过一个传闻,说户部的赵大人认为以纳绢代役之制有悖于祖宗规制,丞相您帮我想想,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安阳桥又是点头:“确有此事,先帝当年主张推行租佣调制之前赵谦本事户部尚书,后因此事被再三贬官,才到了今天这个官阶。”
云清憬然有悟:“所以说,陛下裁撤的都是老派官员。”
安阳桥脑海中灵光一闪:“殿下您是说,陛下裁撤旧部,是要有大动作?”
蔡怀允:“可是而今被裁撤的官员里,六部官吏皆有涉及,须得是什么样的大动作,竟要惊动半个朝廷?”
云清静坐在位,作沉思之态:“我在平国时就时常听到平国的官员提起,说俞国的新帝在施行政事时虽算不上愚钝,但总有些刻板守旧,现在看来,陛下是打算虚心纳谏,改一改朝廷里因循守旧的风气了。”
“百多年的先例,岂是说改就能改的?”蔡怀允不赞同地道:“先帝在世时,也对我朝的一些制度不满,土地之制、科举、用人,哪样不是被陛下放在心尖上想要改革的,现在呢?除了科举制度颇见成效被大臣们接受之外,租佣调制遭到氏族抵制,反对的声浪一直不小,眼下新帝才刚刚即位几年?根基未稳就想要推行新政……”他摇头叹息:“我看啊,陛下未免太想当然了些。”
“不去做怎么知道做不成?”云清垂眸低笑道:“凡事事在人为,陛下既然有违百姓谋福祉的心,就不怕做不好。”
蔡怀允的说法不大好听却也是实话,当今陛下本就因为血脉一事饱受质疑,在朝中的地位并不稳固,在这种时候急着出头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陛下与容乐公主之间,严格来讲应该算是竞争关系,容乐公主猜出陛下意图的第一反应不是借机给陛下施压,而是在朝臣面前大加赞赏,摆明了是要支持新政,这其中的意味,不可谓不深。
蔡怀允见云清如此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瘪了瘪嘴干咳一声,找了个理由退了下去。
安阳桥目送蔡怀允离开,回过头对云清道:“蔡怀允大人是耿直刚正了些,但他对大俞是绝对忠心耿耿的,还望您不要见怪。”
他说的是蔡怀允半途告辞,也是指先前蔡怀允派回大俞的随从被云清拦下。
云清半点没把蔡怀允的态度放在心上,支着下巴幽幽开口:“父皇在世时说过,朝中从来不缺阿谀奉承之人,缺的是敢于直言进谏、克己奉公的直吏。我不怕蔡大人直言不讳,怕的是他不敢说。”
安阳桥欣然赞许:“殿下能这样想,老臣很是欣慰。”
云清低垂着眼睑,没吭声。
安阳桥注视着她心不在焉的面容,温和地问道:“公主殿下忽然回馆驿,是有什么要事?”
“要事倒也谈不上。”云清长叹了一口气,“今天我发现,之前暗害我两名侍女的沈灵瑶居然得了痴呆之症,我方才在街上,明明有机会救下她,可……”云清捂住额头,眉心浅浅的一道沟壑:“我不后悔没有救她,……为什么偏偏她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呢?这样的报复太不让人痛快。”
“公主殿下的意思,老臣晓得了。”安阳桥犹如一个慈爱的长辈,笑着拍了拍云清的头,徐徐坐到她对面:“您想为那两个姑娘报仇,报仇的对象是那个仇恨明确、泯灭良知的沈灵瑶,而非是如今懵懵懂懂、对过往一无所知的沈灵瑶,对吗?”
云清闭上眼睛,点头:“对。”。
“以老臣的意思,公主殿下大可不必如此难受。因为无论是现在的沈灵瑶,还是过去的沈灵瑶,都是同一个人,她的罪过不能因为她失了心智而被无视。”安阳桥思量着,给云清打了个比方:“就比如说,杀人的恶人,倘若他在杀人之后不慎磕到了脑袋失去了记忆,那他就可以不接受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