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记者,叫徐离,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朋友,一个好心帮忙的朋友。”男人轻轻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却让李三德的心猛的颤了一下,这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这阳光温暖而慵懒,阳光下的男人五官秀气而安静,有如一株亭亭玉立的白玉兰,让人心生美好,然而就在这白玉兰美不胜收的笑容之中,有的,却只是如寒冰一般彻骨的冷意,瞬时间破坏了这轻柔温暖的画面。
所以只用一秒钟,李三德就想清楚了这一切,他李三德是老实,可却也不傻,傻子可不会设下套子用狗杀人,他看得出来,男人那不加掩饰的冷漠代表什么,不管这个男人抱着怎样的目的而来,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点头答应,如若不然,自己就要去被人抓去练枪打靶了。
“既然是朋友,那总要帮朋友做一点事情,朋友间总是互相帮忙的,不是吗?”徐离满意的点点头,拉出一张椅子来,稳稳的坐了进去,盯着李三德的眼睛,不急不慌的问道。
“徐,徐记者,要我,要我做啥?”李三德苦着脸,极为艰难的笑了笑。
“姚五岳已经被抓了进去,剩下几个带头要卖地的也进了山,想必是在担心前阵子被压下去的事儿被警察翻旧账,这块地,本来就是你的,吴来顺欺负你老实,强占了去,他天天抱着小寡妇自己逍遥快活,却逼着你下田干活,如今既然他已经死了,那这当家的,就是你李三德,这温泉开发不是什么好事,我想你应该明白怎么做。”
“这,这怎么好说?”李三德一愣,有些不懂的问道:“大家都同意了,再说,人家要给股份的。”
“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同意那是没办法,那几个人在村子里的时候,仗着拳头大,说一不二,谁也不敢惹,现在你这短命的表哥被姚五岳和那些商人使手段弄死了,你气愤不过,带着大家要个说法还不是天经地义?谁家没个小算盘,这件事闹起来,无非是两个结果,一是上面怕了,给你一笔好处,让你让步,二就是一拍两散,再也不提这开发的事情,不管是哪个结局,对你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人生一世,求得不就是个钱吗?你把这道理说明白了,自然有人会跟你去闹。”
“可是…”
“不闹的话,也只能被拉去打靶了。”
这句话让李三德生生的咽下了剩下的半截可是,深深的吸了口气,点点头,出门找人联络去了。
吴来顺一死,宿野就多了许多说法,有说这吴来顺做了亏心事,惹了祖宗不高兴,这才从阴间出来附在狗身上发威,想要教训教训这个不肖子孙,可这阴阳相隔,总难把握个尺度,这才失了手咬死了吴来顺,还有说吴来顺姚五岳两人争风吃醋,决战于吴来顺祖坟之前,结果被姚五岳用了妖法,天狗降世,杀了吴来顺,可这终归是些迷信,大家最相信的一种,是吴来顺的表弟李三德说的,说是自家表哥不同意卖地,那些商人就给了姚五岳一笔钱,让他动手杀人,不仅说的有鼻子有眼,还生生的捏造出一段姚五岳上门威逼利诱的段子来,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李三德后面那些话。
“我哥死了,总不能这么算了吧,这地我看卖的便宜了,怎么着也得加几倍,还得给村里老少爷们一人万把块钱的补偿,这度假村一建起来,人来人往的,少不得毁了咱们这山清水秀,不给钱就没完!”
这句话让大家都动了心思,先前那些商人来看地,补偿也好,股份也好,这大头都是给了开发占地的那几十号人,剩下的那一点点才分给了村里,村里几百口子一平均,连个牙缝都塞不满,如今总算有了个由头闹事要钱,又有带头的,大家闹起来有钱自然是好,没钱也不会有自己什么事情,第一是法不责众,第二就算那些人要报复,也有个带头的李三德顶着,大家又不是傻子,出把力气,喊几嗓子就能拿钱,这种只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闹闹闹,请愿去!”
“村里不给说法,就去县里,县里要是不答应,就去市里,市里不同意,咱们就去北京!”
“一人三万块钱,少一分也不行!”
“五万,你个劣货!
不过一下午,村子里人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农村好个热闹,见大家都往村委会门口聚,不管知不知情的,都赶了过去,听别人一说,都是两眼放光,鼓足了力气跟着大伙大声喊叫,有几个激动的还哭了起来,弄的李三德当真郁闷,心说我这死了哥的还没哭呢,你哭个啥?
“如何?”体制里有这么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群众闹公家,这大家一喊起来,村里的干部当场就头大如斗,好说歹说,说到天黑大家肚子饿了这才把人劝回了家,李三德有些得意的拎着个烧鸡这才推开门,就听见徐离这么问了一句,吓得他差点叫出来,这一日是他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风光,几百个人只要自己一句话,就闹将起来,他喊什么,几百个人就一起跟着大喊起来,当真是得意扬扬,威风凛凛,谁料这一得意,却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个阴森森的徐离。
“你,为什么要帮我?”李三德吸了口气,低声问道。
“有个人告诉我,好事其实就是坏事,坏事也不见就是坏事,就像你和这棺材里的家伙。”黑暗中,徐离的眸子有些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