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当年五岁的许筠瑶一鞭震住了几位公主与她们的伴读后,五公主便也闹着要跟学她耍鞭子。许筠瑶当然不会拒绝,只可惜她自己虽说能把那鞭子耍得虎虎生风,可论得教人嘛……终究是半吊子。
不过五公主也不在意,每日得了空便拿着一根鞭子甩得‘噼啪’作响,毁坏的花花草草、桌桌椅椅数不胜数,也让皇后头疼不已。
倒是天熙帝得知后便笑了,只道小姑娘是巾帼不让须眉,就是功夫逊了些。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请个师傅好生教导教导便是。
也因为皇帝的这番话,许筠瑶与五公主便能光明正大的跟着师傅耍鞭子,本就耍得相当熟练的许筠瑶受益最大,她原是自学成‘才’,虽然将那鞭子甩得似模似样,但终究是破绽不少,经过名师的一番指点后,小丫头甩鞭子的功力突飞猛进。
最让她高兴的是,因为皇帝发了话,她手中的鞭子更是五公主‘赏赐’给她的,唐松年与阮氏再怎么不满,也不能把她的‘武器’没收,亦不能再制止她练鞭子,教阮氏心里悔得跟什么似的。
本以为进了宫学了规矩,性子本就有点儿野的小丫头能收敛些许,没想到她反而是变本加厉。不但如此,如今还能‘奉旨练鞭’,教人拿她半点法子也没有。
许筠瑶任由五公主拉着自己从凤藻宫离开,却没想到才刚走出宫门,迎面便见徐婉菁走过来。
两年前徐婉菁祖父中书令徐令儒病逝,徐府在京中地位也大不如前,这会儿帝后为太子选妃,徐家上上下下都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只盼着她能一举夺得太子妃之位。
徐婉菁本人对太子妃之位也是志在必得,在宫中这几年,她的礼节愈发周全,待人接物既能处处尽显名门嫡女风范,又让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
此刻瞧见了五公主与许筠瑶,她便含笑上前,先是朝着五公主行了个标准的宫礼,既熟络而又不失亲近地与五公主说了几句话,而这期间也没有忽略许筠瑶,真真是让人瞧了便能生出好感来。
“我瞧着瑶妹妹仿佛又长高了些,若按这样的速度,日后必定是个极为高挑的姑娘。”她拉着许筠瑶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通,柔声道。
许筠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长高了,也瘦了,没有以前可爱了。若是还像以前那般胖乎乎的该有多好啊!”五公主忽地叹了口气,一脸惋惜地道。
许筠瑶只当没有听到。
徐婉菁有点儿好笑,只是一时又很羡慕这两人打小一起的感情。至少比她们这几对公主与伴读要好得多了。
马屁精言妩不知什么时候飘了出来,一直飘到五公主身边,瞪着她双手岔腰道:“才不是,瑶瑶以前可爱,现在也一样可爱!以后也会一直一直很可爱的!”
许筠瑶看着她这一瞧便知是学五公主的动作,有些无奈。
世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宫里这几年,言妩别的没学到,倒是跟着五公主学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徐婉菁笑着对五公主道:“瑶妹妹以前胖乎乎的样子可爱,可这会儿长得亭亭玉立,跟个小仙女似的难道便不好看么?”
五公主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伴读,抚着下颌似是在琢磨着,好片刻才勉强地道:“好吧,也挺好看的。”
许筠瑶好想给她一记白眼。
反正她对自己现在的身材不知有多满意,再不像以前那般一捏就是一把软肉,亭亭玉立的,模样也俊,甚至比她上辈子的模样还要好看些。
当然,也不排除因为言妩整日顶着她上辈子那张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不知不觉地影响了她对自己上辈子容貌的判断。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长大后会是一个容貌出众的美人儿!她美滋滋地想着。
三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徐婉菁话并不算多,只是偶尔几句便又能挑起五公主的话头,引得她兴高采烈地又说上一阵。
许筠瑶继续装天真可爱配合着五公主的疯言疯语,这样一来,气氛倒是相当融洽。
“殿下请留步,臣女的袖子被花枝勾住了,不敢在殿下跟前失仪。”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女子悦耳的声音,许筠瑶先是一怔,很快便认出声音的主人正是彭玉琪,略挑挑眉。
殿下?莫非是……太子?
果然,下一刻,她又听到了太子赵元德的话。
“玉琪妹妹说笑了,妹妹姿容绝世,仪态万千,又岂会因袖子被花枝勾住了而有所失仪呢!”
“殿下……”彭玉琪那有几分娇嗔的话又传了来,许筠瑶下意识地望了徐婉菁一眼,见她脸上的笑容早就已经僵住了,眼中更是含着恼意。
她垂眸望了望她死死绞着帕子的双手,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到底还年轻,功夫还不够啊!什么时候彭玉琪当着她的面与太子调情,她都能做到面不改色,那才算是真正练出来了。
太子与彭玉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五公主忽地如梦初醒般道:“原来太子皇兄更喜欢玉琪姐姐啊!”
许筠瑶成功地见徐婉菁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眼中甚至还隐隐有点水光?
她若有所思,莫非徐婉菁已经对太子起了爱慕之心?若是如此,那就莫怪她上辈子一开始会接连在彭玉琪手上吃亏。
自来后宫、后宅之争,最要不得的便是对男人的痴心爱慕,越是情根深种,便愈无法冷静应对一切的不怀好意,而失了冷静,那便连落败也就不远了。
倒是彭玉琪让她有点儿意外,没想到她居然早早便从太子处着手,看来她也知道了帝后更属意徐婉菁,只是到底心有不甘,还想要再争上一争,不得不从太子处着力。
徐婉菁也很快便收拾了心情,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容:“咱们走吧!听闻五公主宫里的花茶自成一绝,我今日便厚着脸皮去叨扰一杯。”
五公主笑嘻嘻地道:“莫说一杯,便是十杯也可以。”
又过得一个月,天熙帝正式下旨,为太子赵元德聘娶大学士徐尚博长女徐婉菁为太子妃,康宁侯长女彭玉琪为太子良娣,一切与上辈子无异。
太子妃与太子良娣人选定下之后,东宫配备的宫娥内侍人数自然亦应该相应增加,皇后从前年刚进宫的那批宫女中选出十余名充入东宫,同时亦命教习女官重新再教导她们规矩。
许筠瑶与五公主一左一右地坐在皇后身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哄着皇后,那一句句娇言稚语只哄得皇后笑容不绝。
“娘娘,女官芳宜候旨。”有宫女进来禀报。
“宣。”
许筠瑶在听到‘芳宜’二字时便下意识地望向门处,一直到大门处出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正正便是她曾经视如母亲般敬重的芳宜。
果然来了……
她的眼眸微微闪动着。她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静静地等待,一切便如同上辈子一样发生,图衣、芳宜,在不久的将来,会不会还有一个‘许筠瑶’的出现?
次年初春,太子迎娶太子妃,又在三个月后,东宫迎来了太子良娣彭玉琪。而这个时候,边疆频频被骚乱的消息传回京城,教天熙帝好不恼怒。
尤其是西狄人最甚,屡屡扣关扰民,烧杀抢掠早就激起了民愤。
——
贺绍廷把劈好的柴火一一搬进柴房里,胡乱用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又洗了洗手,正要去寻芳姐儿,途经堂屋里却听到里面传出芳姐儿的婆母苗氏那有几分尖锐的声音。
“咱们家又不是开善堂的,那么大的一个小子在这里白吃白喝,还有脸没脸?!”
“娘,廷哥儿怎会是白吃白喝呢?他有多能干大伙儿都瞧在眼里,每日单他一个人干的话,便抵得上咱们家两个大人。”葛青云为小舅子据理力争。
“他赖在咱们家里,替咱们干点活不是应该的?难不成还指望着咱们把他当公子少爷般供着?要我说,当初你们便不该把他带回来,他一不姓葛,二不姓曾,与你们什么相关?该管该养的也是他们老贺家的人!”
“贺家早就没人了,他一个半大小子又能去得了哪里?娘,都说……”
他默默地转身离开。
翌日,葛青云与芳姐儿正逗着女儿说话,便见贺绍廷一脸欣喜地走了进来。
“姐姐,姐夫,我找了份好差事。”
芳姐儿愣住了:“什么好差事?”
“姐姐可还记得我小时候曾经帮过一位镖师?不承想那镖师如今当了总镖头,昨日我在街上碰到他,他知道我在找差事,便问我可有意去他的镖局里帮忙?每个月足足有一吊钱呢!”
芳姐儿一想,确有其事,又一听竟有一吊钱那般多,也不禁有几分欢喜。
倒是葛青云皱了皱眉,不放心地问了不少问题,可贺绍廷的回答教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他想了想,也就放心了。
也好,出去当差总好过在家里被人指桑骂槐。
两日后,在葛青云夫妇一送再送下,贺绍廷离开了生活不到一年的葛家。
远远地走出葛家村时,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敛下去,茫然地望着四周。
天下之大,他竟不知该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