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有许多事瞒着他,譬如她是如何察觉那芳宜的身份的?又是如何得知许汀若本名?又是如何肯定那折柳便是芳宜留在许汀若身边的?凡此种种可疑之事,她却是一字不提。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也罢,她既不愿说,他也不会问便是,唯有歇尽全力护她周全,不教人伤害她分毫。
却说唐筠瑶趁着阮氏没有注意,偷偷溜回了屋里,在蓝淳的掩护下换回自己的衣裳,这才装模作样地往阮氏屋里去。
走到廊下,忽听屋里有说话声,她随口问一旁的挽琴:“是什么人在屋里?”
“是二夫人呢!二夫人来了好一会儿了,正和夫人说着话。”挽琴回答。
她细一听,认出屋里的那道声音确是林氏的。正想要离开,便听到林氏话中提到了唐筠柔的亲事,一时好奇,遂竖起耳朵细一听——
“听说是易家那位给信王当了侍妾的姑娘,听说早前流过一胎损了身子,这才托了凝贞表妹寻位听话的姑娘,打的是要借腹生子的主意呢!这样的事,也亏得筠柔肯答应,可见是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睛。”林氏叹息着道。
阮氏没有想到这当中还有这么一桩事,一时惊讶不已。
“大伯也是个不着调的,只想着攀了皇亲,哪里管女儿的死活。听说还把大嫂给筠瑜准备的嫁妆挪了一半给筠柔,气得大嫂又和他闹了一场,可却半点用处也没有。”
“好好的儿女亲事,竟闹得这般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前世作孽!”林氏越说越无奈。
屋里的妯娌二人一番感叹,却也阻止不了唐筠柔在几日后被一顶小轿抬进了信王府。
看着唐柏年满脸的得意,唐松年暗地摇了摇头。
唐柏年只当他嫉妒自己,毕竟信王若是成了太子,日后便是皇帝,他的女儿就是贵妃,而他自然便是国丈,又岂是唐松年区区一个尚书可比!
更让他春风得意的是,没过几日,在唐筠柔的枕头风下,信王便提拔了他。虽然只是个六品散官,并无实差,可也足以教他欣喜若狂。
便连他的长子唐淮兴也被提拔到了信王身边办事,前程可谓不可限量。
以往对他爱理不理的那些人,如今全都涎着脸转过来讨好他,愈发让他飘飘然起来。
“父亲这几年一直被三叔打压着不能出头,这宅子明明是唐府,可因为三叔行事霸道,硬是给改称了尚书府,俨然视大房二房如同无物。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如今背靠信王府,各房也是早早便分好了家的,倒不如让他们分府另过,免得将来教他们白白沾了咱们的光。”这日,唐淮兴低声对唐柏年道。
唐柏年一想,正是如此,人人都称这里为唐尚书府,分明是视他这个真正的唐府当家人如无物。
他愈想愈气,全然忘了‘尚书府’这个称呼还是他自己先说起,为的是借着‘尚书’之名在外行走也面上有光。
“好,那就让他们分府另过!”他一拍大腿,决定不能让那两房占自己的便宜。
唐松年刚从宫里回来便被唐柏年请了去,进了屋才发现唐樟年也在。
“如今孩子们也大了,娶亲的娶亲,嫁人的嫁人,咱们三房人还挤在一处到底有些不方便,你们束手束脚的也是诸多不自在,倒不如各过各过的。”见人齐了,唐柏年才缓缓地道。
“按祖训,祖宅是不能拆分的,各房若是要独门独户,那便搬府另过,所以今日请了你们来,便是商量着分府另过之事。”说到此处,他心中难掩得意。
这就相当于名正言顺地把二房和三房赶出去。
唐松年对他的想法丝毫不觉得意外,点点头道:“确是如此,祖宅是要完整地留给嫡系长房,不能分割。只是大哥却忘了,若是要让其余各房分府另过,长嫡是需要给予相应补偿的,不知大哥打算补偿我们多少呢?”
唐柏年一愣,明显是忘了还有这样一条规定。
唐樟年有几分迟疑,一旦分府另过,他便不再是尚书府的二老爷,对他在外头行商必定会有几分影响。
这些是大房再怎么补偿也补偿不了的。
可是大房主动提了出来,而三房也不反对,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大房这几年经营得并不好,唐柏年手头并不宽松,一听要让他对其他两房作出补偿,顿时肉疼。
唐松年其实并不在意那点补偿,只是见不得他这副迫不及待赶人的得意洋洋嘴脸,偏是要给他添些堵。
其实当年得知自己可以留京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外头置下了一座宅子,这些年也一直命人打扫看管着。宅子里更是一应俱全,离他上朝也近,搬过去完全不是问题。
唐樟年就更不必说了,他手上闲钱多,这两年也陆陆续续在京里置了些产业,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他们一家子生活了。
唐柏年不想出钱,吱吱唔唔地就是不肯松口。唐松年也不急,耐心地品着茶等候。
唐樟年见状也放下心来,心想着大不了再挑个离三弟最近的地方,重新置座宅子,两家人离得近些,常来往也方便。
屋外的唐淮兴见父亲为着那么一点补偿而迟迟不下决定,顿时便急了,想也不想便推门而入,行至唐柏年身边道:“三叔说得对,既是祖训,父亲自该遵守。毕竟于情于理,都是二房和三房吃了亏,理应得到补偿。”
又压低声音道:“父亲,不可因小失大。”
唐柏年一想也是,到底一咬牙便同意了。
唐松年立即打蛇随棍上,就着应该补偿多少好一番长篇大论,又拿过算盘噼噼啪啪一阵敲,最后报出的数字,差点让唐柏年没忍住跳起来大骂他黑心肝,可最终还是被唐淮兴劝着勉强答应了下来。
“拿了钱就早些滚出去!”心疼自己无端端地损失了一大笔钱,唐柏年再也维持不了好脸色,恨恨地道。
“这是自然,大哥尽管放心便是。”唐松年笑盈盈地回答,愈发气得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又偏偏奈何他不得。
“父亲何必动恼,吃了咱们的,将来自有机会让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待那兄弟俩离开后,唐淮兴眼神阴鸷,深深呼吸几下劝道。
唐柏年肉疼得紧,可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唐府二房三房分府另过已成定局,唐筠瑶得知后虽然意外,但是也没有太在意,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住哪里不也是住?
如今她听着长风将镇远将军府之事一一向她道来,脸上全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杜诚忠既然对继子起了疑,自然不悉一切办法彻查,先是丝毫不管云氏的哭喊求情,强行把冯维亮关押起来。
随即,他又请了大夫为自己细细诊脉,明确问了子嗣之事,可大夫们都是含糊其词,听得他愈发恼怒。
与此同时,他一边让人去查那个“吴振”的下落,一边把冯维亮身边侍候之人绑了,二话不说便是一顿打,直打得他们皮开肉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终于有人受不了酷刑率先招供了,有了人开头,自然陆陆续续也有人跟着开口。
杜诚忠高坐太师椅上,听着下首被打得血迹斑斑的那些人争先恐后地将自己所知之事道来,越听越怒,到了最后,怒极反笑。
“好,很好,原来这些年我竟是养了头白眼狼。可笑,可恨,可恶!!”他再也忍受不了怒吼一声,重重一拳击在长案上,只听‘轰隆’一声,长案应声而断。
云氏也很快便得知了下人们的供词,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脸色雪白如纸。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自从生下女儿后一直无法再有喜,这一切都是她的儿子作的孽!
当年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到底是怎样才想得出如此狠毒的法子!
她不敢相信那会是自己的儿子,那个懂事又孝顺的儿子。
——
忠勇将军府内。
曹胜低声禀道:“那冯维亮原是咬紧了被冤枉,什么也不肯说,可那些下人全招了,杜将军哪还听他乱喊冤,直接让人严刑拷打,末了更是自己亲自动手,生生地打断了他一双腿,连杜夫人云氏也被他软禁了起来,夫妻二人反目成仇,哪还有半分当年恩爱夫妻的模样。”
贺绍廷垂着双眸,淡淡地嗯了一声。
“将军,长风求见。”有下人前来禀报。
待长风进来行礼过后,贺绍廷便听他迫不及待地道:“鱼儿上钩了,姑娘请将军立即带着人手出东城门,沿护城河而下,她在十里外的树林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