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我简三娘被沉塘吗?!”
轻轻一句却重似千斤,全场一片寂静。
简宁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在钱婆脸上停下,她勾唇冷笑,“里正伯伯,还请移步申明亭吧。”
申明亭是明清两代在各方用以张贴榜文,申明教化而建的亭子。所谓皇权不下县,在古代,地方上的治安维持更多依靠的还是宗族。
所以王扁头若是认定吃里扒外,自损家族跟脚,与人通奸,族内对他是有着生杀大权的。
简宁此来也不光光是为了扁头,也是为了自己。一旦扁头罪名被坐实,自己的名声也就完了。若是来日有人拿这个作文章,自己也得吃瓜落。
她望着钱氏,目光阴冷。
好个歹毒的婆子!竟使出这般毒计,竟是要去两条人命!
“申明亭……”
王富贵冷笑,“这是我族内之事,何须去申明亭?”
申明亭有着类似衙门的功能,由地方耄老士绅组成审判团,非王富贵一人说了算。简宁提出要去申明亭,他自是不愿的。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虽说他不信简三娘能与王扁头通奸,但以这么低的租子将地租给王扁头,很显然二者关系不一般。不说通奸吧,起码王扁头也是简三娘的狗腿子。不然,简三娘如何知道王林生家要卖地?还以那么低的价格买来?
这等吃里扒外的人,他是断断不能容的。
“通奸一事实属无稽之谈,这点老夫也不信的。”
他拱手,“至于造谣之人老夫自会严惩。只是王扁头自损族人根基,犯得乃是家法,所以还请简娘子自重,莫要过问。”
“那么就请里正伯伯先惩戒造谣之人吧。”
简宁淡淡道:“姑娘家的名声耽误不得,如今我在晋陵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你若不当面给我道个清楚,将来我还如何做人?这造谣就是诬告,按我大明律那是要反坐的。
她轻轻一笑,灿若桃花,可嘴角却凝着冰冷,“当然,若是现在出来磕头认罪,自掌嘴二十,我也就作罢了。”
她望向钱氏,“不然等我将人揪出来了,那可就要请老父母大人好好审一审了。到时是笞是徒是杖,呵呵……”
钱氏打了个哆嗦,又瞪眼道:“你个小娘皮吓唬谁呢?”
“晋陵先生深谙大明律,我等佩服。”
牛德胜拱手道:“按我大明律,凡诬告人笞罪者加所诬罪,二等流徒杖罪加所诬罪,三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
他冷冷一笑,“诬告者受笞刑,再加之污蔑他人通奸,按照我大明律,通奸者,无夫杖八十,有夫者杖九十。通奸乃大罪,依律再加杖刑,流徒……”
钱氏的身子哆嗦了起来,她一乡下农妇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见官家人都言之凿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
简宁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淡淡一笑,轻抚云鬓,低低道:“都一个村的,这等血腥事自也不愿看。况且我父母早去,总得为他们积德。”
她看着王富贵道:“里正伯伯还了我公道,我便不去申明亭,让人过来磕头,再受个三十下苔刑便也揭过罢。”
“呵呵。”
王富贵冷笑,“多日不见,三娘倒是越发厉害了,大明律这等晦涩难懂之言也这般清楚,当真是叫老夫意外了。”
“哪里。”简宁轻笑,“身为大明子民,须得知法守法。昔年,太祖亲书《大诰》,凡家中藏《大诰》者死罪可免,重罪可减,为的不就是要让我等小民知法么?”
赵基两个眼睛都冒小星星了。好厉害!好厉害!
不愧是先生啊!三言两语,云淡风轻,轻轻就将这死老头堵了回去,厉害,太厉害了!
“哼!”
王富贵冷哼,“听闻三娘心善,只收扁头两成租,难怪他这般死心塌地的给你通风报信了。”
“里正此言三娘万不敢当。”
简宁拢了拢自己的斗篷,一字一句道:“王林生家要卖地我也是从官牙那儿得知……至于收租的事,呵呵……昔日我落魄时,扁头哥曾接济过我几次,今日我投桃报李也是应当的。这人若不知知恩图报,与畜生何异?”
“你!”
王富贵脸色一变,简三娘这是变着法骂人了。这是在说他们王家不讲情义呢!
“想来本地的士绅耄老都是明理人,左右不过五六亩地,也是能理解的。”
“你这是坏了规矩!”
王富贵呵斥道:“如今三成租已是良心,可你倒好,只收两成,你让旁人如何做人?”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