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没有明确表态,钟鼎对他的这副唯唯诺诺看上去很好拿捏的样子还是很满意的。
钟鼎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形。
他从容一笑,与裴允聆说道:“裴二公子也瞧见了,犬子吓坏了。待钟某人将犬子带回陇陵安抚几日,不日便亲自将他送到清台去听教。”
安世卿这个搅屎棍开腔了,“钟宗主帮你儿子做决定,这咱没话说。附带着帮清台做决定,可就有失你的身份了。你叔陇陵钟氏的宗主,可管不到清台裴氏的头上去。”
立马有人附和:“是啊,钟宗主。郡主说得对。清台自办听学以来,就没有过因为弟子受了什么惊吓,就给弟子放长假的先例。就算令小公子受惊过度,吓出了病来,那裴二公子的岐黄之术可是受过药老指点的,还能医不好令小公子吗。
你今日若执意将令小公子带回宗门,回头人家清台不承认了这个听学弟子,就算您老亲自将小公子送回清台去,清台也未必肯二次收他入门啊。陇陵钟氏好不容易出了个清台都认可的好苗子,才开始培养就退学了,那这件事岂不成了陇陵钟氏的一门之辱。所以啊,钟宗主,在做得不偿失的决定之前,我劝你还是仔细盘算盘算。”
钟鼎不喜的看了那人一眼。
钟振洲又跳出来:“这是我们钟氏的家事,你们跟这儿瞎掺和个什么鬼!清台都为郡主开了先例,凭什么就不能为我弟弟开这个先例!”
闻言,不少人诧异。
更是有人露骨的笑话他:“钟三公子,你这是在拿你弟弟和郡主比?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要再说了,省的大家笑话你不懂事。”
“郡主惊为天人,若非她仁慈,你连抬头站着与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若是能将郡主招揽入门,别说开一条先例了,我都愿意退下来把宗主的位置让给她坐!”
“诶,低调,低调。”安世卿故作谦虚的姿态,又搅动了一下眼前的这一滩浑水。“你们现在不应该关心钟小公子何去何从的问题,也不能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你们要想想,钟小公子这一去,今届的听学弟子便少了一个名额。而这个名额会花落谁手,你们各门各户难道不想争一争吗?”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裴允聆身上,在他面前说着儿子、侄子不错的话。
陇陵钟氏不稀罕的东西,自有人稀罕的紧。
再这样下去,基本就成定局了——
清台裴氏不认他这个听学弟子了!
钟钊铭开始慌了。
情急之下,他大声说:“谁说我要跟父兄回陇陵了,我要回清台继续听学!”
他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
安世卿幽幽一笑。
这小子,不在背后推他一把,他怕是要一直缩在那儿等着别人为他表态了。
见钟鼎望过来,安世卿这个幕后推手立马做出事不关己的姿态。
钟振洲慌了,用更大的声音说:“弟弟,你先前不是与我说,要随我与父亲回陇陵吗!”
钟钊铭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陇陵钟氏窝藏的最大的秘密。
绝不能把他落在外面!
必须将他带回陇陵,严加看管!
钟钊铭再没脑子,也知道自己回到陇陵后会不得善终。
“我不!我不回去!”他跑到裴允聆身后躲起来,只有声音冒出来,“我要跟二哥回清台!”
钟振洲阴森森道:“你可知你这一声二哥,会让咱们的二哥多心寒!”
要是钟钊铭前面站着的人不是裴允聆,只怕钟振洲早就上去抢人了。
之前钟振洲没将清台的二公子放在眼里,两人对了一掌之后,他便开始格外忌惮裴允聆。
“奇怪了,钟小公子都表态了,这钟三公子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有人开始起疑了。
钟三公子这么着急要将人带回陇陵,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成?
“罢了。”钟鼎妥协了。
钟振洲害怕了。
他加重声音喊了一声:“父亲!”
就是当场杀了他这个弟弟,也不能将之放出掌控之外啊!
钟鼎用眼神警告了他一下。
转而,他看向裴允聆,向裴允聆身后的钟钊铭招手。
“钊铭,吾儿,你过来,为父交代你几句。”
钟钊铭踌躇上前。
他还未在父亲面前站定,便被抓住了持剑的那只手。
当父亲那粗糙的拇指按在他手腕上时,他顿觉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如临深渊般恐怖至极,毛骨悚然时浑身又遍布寒意。
他仿佛是被迫的,眼睛几乎张大到极限,一双颤栗的瞳孔之中映着父亲的阴鸷眼眸。
钟鼎开口:“吾儿啊,在清台要少说多听,言多必失,知道了吗?”
他这一串意味深长的话语中,充满了警告之意。
钟钊铭想要点头,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掌中抽离出来,却发现自己身不有主。
他的身体被恐惧支配。
他甚至忘了如何呼吸。
直到蓬羽军统领莱姜出现,钟鼎才放开了小儿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