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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北宫,濯龙苑。
林苑的中心是一山一水。水曰云湖,方圆十数里,碧水连天;山在水北,名为龙首,耸然独立。
山腰常青的树丛掩映着一座三层楼阁,楼阁匾额上书“凌云阁”。土黄色的砖墙、淡紫色的楠柱、天青色的瓦当,饰以神兽、龟鹤、云纹,自有一股庄严、出尘的天家气度。
楼阁前有宽大台阶交错而下,直通山下的云石牌坊,两旁另有排水石渠,架空而下,宛若双龙探水。
云石牌坊上书“琼楼玉宇”,与湖心两座莲花状小岛遥遥相对。两岛并蒂而起,以一道环形走廊相连,各有一片广场,缀有假山亭阁,辅以松柏梅竹,另有拱桥石堤与湖畔走道相连。
此刻,数百宫女、内侍各作天南地北、诸行百业打扮,在岛上长廊、亭阁的雪地之间摆摊吆喝、讨价还价,情势有如坊间集市,热闹非凡。
凌云阁三层楼台上,暖炉旺火,汉帝刘宏一身西域胡服,怡然躺靠在紫檀胡椅之上,欣赏着远处集市的热闹;旁边一绝色丽人身着露脐罗衣、紧身胡裤,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美好曲线,紧挨汉帝而坐,不时为其献上新鲜的瓜果,巧笑嫣然,美目盼兮,正是当今皇后何氏。
两人身后一名绛服内侍拱手而立,高挑俊秀,眼线飞扬,七分妖冶,三分柔骨,却是中常侍赵忠,冀州安平人。
台上数十名歌姬身着胡服,或弹琵琶,或持胡笳,或跳胡璇,莺歌燕舞,不一而足。更远处众多羽林卫士手持剑戟,肃然而立,环绕拱卫。
岛上集市上忽有几人因为价格争执起来,进而大打出手,引起旁人围观。
不到片刻,一名身着督邮官服的内侍不知从何处出来,以扰乱市场之名,对几名争执的商贩、客商处以罚金,众人摇头叹息,纷纷散开。
“真好玩儿!”刘宏看得兴起,忍不住哈哈大笑,拍手欢呼。一旁的何皇后顺势入怀,娇呼称赞。
“恭喜陛下、娘娘,内府又添税金!”赵忠适时送上恭维。
“须知积沙可以成塔,切不可轻视一钱一厘的税赋。”汉帝面目一正,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这是哪部佛经中说的来着?”
“出自《妙法莲华经.方便品》:乃至童子戏,聚沙为佛塔。”赵忠拱手回道。
“赵伴伴博闻强记,太学的那群顽固远远不及!”汉帝抚须夸赞。
“却是沾了陛下的福气!”赵忠语声恭顺,言自肺腑。
君臣正在相得之时,有小黄门自楼阁下趋步急行而来。
“陛下,吴郡陆翊带到!”小黄门远远跪报。
“快宣!”刘宏喜形于色,赵忠则抄手肃立。
“宣吴郡陆翊觐见!”小黄门缓缓退开,至楼阁台阶处大声宣旨。
陆翊一身青衫素履,拾阶而上,快步行至刘宏身前数尺,拱手为礼,“草民陆翊参见陛下、娘娘!”
此时宫廷之中,君臣之间,不似后世王朝,动辄跪拜叩首。
“陆哥儿不必多礼!”刘宏一见陆翊,竟似极为亲近之人,“近日多听史侯提及你在雒阳的作为,颇合寡人心意,不由想要见上一见。”
史侯,乃刘宏与何氏之子刘辩,一向寄养在史阿兄长史道人府上,与史阿相熟,陆翊回雒阳后,与史阿兄弟多有往来,遂与刘辩相熟。
陆翊听罢,又一拱手,却不言语。
赵忠见状,就待出声呵斥,却被刘宏抬手阻止。
“龙汲水、风帆船两物,颇有实用价值。你此番作为,却有大功,寡人不得不赏!”刘宏双眉一蹙,眼底似有精光闪过,“赵伴伴,你来说,寡人该赏陆哥儿甚么为好?”
若论揣摩汉帝刘宏的心意,整个朝堂内外,除张让之外,非赵忠莫属。
他略一思忖,试探道,“尝闻陆翊为故城门校尉陆纡之子,曾师从‘剑宗’王越,兼通文武,依臣之浅见,不若举为羽林郎,卫戍史侯左右?”
剑宗曾为刘宏帝师,史侯为何皇后之子,赵忠此言,一举讨好两人,难怪能与张让并居十常侍首座。
“甚好!”刘宏一听,果然龙颜大悦,“就依赵伴伴之意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