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小院里的人俱都凝神屏气,紧张地看方言不断地忙碌着,纵然胃里不太舒服,却也只是蠕动了几下喉咙,始终无人作呕。老书吏额头上已有了些汗珠,却不敢去擦拭,沙沙的笔记声与方言聚精会神的忙碌完美契合。
命人将已甩净粪便与血液的羊肠在冷水中反复冲洗后,便要寻一个刀功精湛的人了。程处默自告奋勇地上前,在方言怀疑的眼神中,施展了半套不知名的刀法后,光荣地担当重任。
依着方言的讲解,程处默挥舞着小刀,上下翻飞,将肠子上附着的肠皮和油块剥除。命两个亲兵首尾攥紧羊肠,用力撑紧,程处默反复深呼吸数次,镇定精神,轻轻地持刀在羊肠上比划着,一根根粗细如发丝的羊肠线缓缓地落下。赶紧命人将早就扔在煮沸的盐水里翻滚的筷子取出,翻转缠绕,羊肠线便牢牢地缠绕在上面。
趁着程处默挥刀的功夫,方言取了一盆盐水,蹲在气若游丝的赵柱子跟前,强忍着不适,将血肉模糊的伤口反复冲洗,赵柱子也算是条汉子,纵使钢牙都快要咬碎,却始终没有惨嚎出声。
“柱子,也亏你平日里身强体壮,气血旺盛,不然怕是真的要给你输血了……很疼的。”
最后三个字明显不是对赵柱子说的。不过待听到输血二字后,程咬金浓黑的眉毛跳动数下,与牛进达对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俯身看去。
赵柱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将伤口彻底清理后,方言拿着缠满羊肠线的筷子大吼一声,唐善识蹭地从院子外跑了进来,勉力支撑着在刺鼻的腥臭味中指了指最烈的酒坛,哇地一声,又匆忙跑了出去,吐了个昏天黑地。
唐俭的脸色是极其难看的,看看老程家的处默,再看看不堪的唐善识,老头子握紧了拳头……
将羊肠线扔到盐水里漂洗片刻,唤了个气力大的亲兵,将最烈的那坛酒搬到赵铁柱跟前,舀了一勺酒便泼了上去,看得一群人不住地倒吸凉气,牙根都是凉嗖嗖的。
赵铁柱无意识地抽搐了数下,脸色煞白。将羊肠线小心翼翼地穿在煮沸过的针头上,方言拿着针头踟蹰片刻,面对那一片血肉模糊,终是下不去手,霍然起身大吼一声:“谁的缝补技艺高超些?来个胆大的!”
可惜在座的诸位老爷们儿,胆子那是一个比一个大,但擅长缝针的,那是绝无仅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冷场数息后,韦小天叫道:“伯爷稍带片刻,俺去村里叫个手法娴熟的婶婶来!”
方言无奈,只得应允。韦小天火急火燎地正待飞奔,忽听人群外传来一声软糯却坚定的之音:“如伯爷不嫌弃,奴家可为代劳!”
一道窈窕的身影从院外走了进来,众人回头望去,呆了片刻,纷纷让开路来。
唐俭的脸色甚是难看,微不可查地发出一声冷哼。
方言皱眉道:“潇潇姑娘,人命关天之事,切勿胡闹。”
潇潇抿着红唇,轻声道:“伯爷,奴家女红也算是精湛,这位壮士命在旦夕,纵使寻到人也是耽误了时候,不如让奴家一试可好?”
方言还待拒绝,潇潇却是莲步轻移,夺了他手中的针线,微微侧蹲,将垂下的发丝轻轻撩到耳后,纵然纤手颤抖得厉害,却依然坚定地看着方言:“如何缝合,还请伯爷教我。”
怎么就遇见了个这么倔的女人呢?方言无奈,只得屈服她的淫威之下,伸出手将模糊的血肉尽力抚平对整,努嘴道:“就像平日里做女红那般即可。”
潇潇臻首轻颔,目光逐渐坚定,纤手轻捏着细针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