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贬低的不是百汇阁本身,他们嗤之以鼻的是那些意图借百汇阁往上爬的读书人们。
平日一副多清高的模样,在权势面前还不是得乖乖低头?
马车自茶馆门前离开。
车轱辘声越来越远,挑起话头的华服年轻人将茶壶里温温的茶水一饮而尽,笑着与众人道别,又回到昏暗的巷子里,换回了之前那身粗布麻衣。
仍是沿湖岸边,络绎不绝的人群里,卖糖葫芦的小贩再次出现。
马车车厢,戚长容盘腿端坐,掀开车帘内敛的朝外看了一眼。
姬方垂眸,问道:“殿下,咱们现在去哪里?”
“百汇阁。”
戚长容放下窗帘,阖眼休息。
“驾!”车夫一声轻叱,应声而动,纵着马车往西城后街而去。
西城后街,百汇阁坐落在最中央,占地范围与兴庆宫差不多,又分为三楼,谈不上容纳百川,却也不可小觑。
凡是文人们有印象的书籍,但凡记得书名,就没有百汇阁找不到的。
门前立着两块偌大的青石,左右摆放。
左边的石上刻着——世间闲书。
右边的石上刻着——世间贤书。
同音不同字,寓意也全然不一样。
百汇阁自石中间一分为二,有两个不同的入口。
说是一阁,实则两阁,各自有三层。
作书生打扮的两名年轻男子各自守在入口处,面前摆着一张小桌,上面有一薄册。
戚长容立在原处站了会儿,抬步向世间贤书走去。
听见脚步声,埋头于书海的书生抬头,温声而问:“阁下可是要入贤阁?”
“正是。”
得到她的回答,那书生又低头磨墨,用笔尖稍沾墨水:“还请阁下报上名,以及功名来。”
站在戚长容身后一步的姬方怒从心起,呵斥道:“你大胆!可知眼前人是谁?”
那书生抬眼,眉目不动,正色道:“这是百汇阁的规矩,无论是谁,都得遵从。”
戚长容问:“没有例外?”
“有的。”书生如实点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黄土之上莫非臣民,天子驾临,他就是规矩。”
也就是说,除非晋安皇亲自来此,否则谁也别想让百汇阁破例。
然而晋安皇乃是大晋之主,又怎么可能有时间光顾小小一家书楼?
百汇阁的规矩,是规矩中的不规矩。
这就有些难办了,她身份特殊,从未参加过科举,自是没有任何功名在身。
姬方也想通此点,不由横眉冷竖,怒意更甚,想再次呵斥,戚长容却摆手阻止了他。
“君,进士。”
既是受人之托,替他办事,自该尽力,用用君家的名号也无妨。
坦然的扔下三字,戚长容向贤阁入口而进。
书生皱眉微微思索,犹豫半响,在薄册上落下三字。
再加了一个只有百汇阁内部之人才能看懂的符号,代表着——未验明正身。
戚长容走在前面,姬方踏着小碎步艰难跟上,小声的纠结道:“殿下借用君府的名义会不会不太好?”
君家以领军打仗出名,到了这一代,可一个进士都没出过。
“为何不好?”戚长容脚步不停:“难道你认为,大将军的名号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进士?”
天下之间,行军打仗最为艰难,几十年才能出一盛名在外的大将军。
然则进士不同,在今时读书人如过江之卿泛滥成灾的情况下,得进士之名的书生不知何几,两者无任何比较的可能。
姬方纠结半响,又道:“您就这么确定大将军会为您圆谎?”
戚长容上了木梯:“他所求之事,怎能不圆?”
沿湖亭台,姬方并未跟着前去,是以根本不知他们之间达成什么交易,闻言有些疑惑。
想了一会儿,仍不得其解。
他还想问,戚长容已经走到二楼处,越过楼间的红线。
二楼入口出现青衣书生将姬方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