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早知道,范云说什么都要把身份证跟退伍证时刻带在身上了。
…………………………
散了。
范云跟李希刚说,圆脸老板娘说了,中午去仓库吃饭。
今天已经耽误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了,吃饭这种同样重要的事情,再也不可以忘记。
民以食为天。
与李希刚就地分手。
范云直接朝仓库来。
此时,也快接近晌午了。
到了仓库,一个人也没来。
范云站在门口,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圆脸的老板娘吴姐才不急不忙走来。
“哗啦啦”。
卷闸门打开,范云的身份证与退伍证豁然在目,就搁在吴姐办公的桌子上。
只是。
可惜。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将两个证件收了起来。
范云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那些牛奶和饮料上了。
他搬了一箱又一箱,推了一车又一车,就连昨天搬运工老吴说过的那最大的一堆货,小山一样的一大堆,他也统统给挪到了它们该去的位置。
这一切,自然都逃不过老板娘吴姐的眼睛。
也逃不过,这个仓库里,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出多少力。
干多少活。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就像范云下连后的第一任班长范明波说的那样:“你们这些新兵蛋子,下了连,每一个班才分那么两三个。
但是,却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们,包括队长指导员,包括我,也包括每一个老兵。
所以,你们不要妄想着偷奸耍滑,不论训练,还是劳动,都给我积极点。
你们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马上,我就能知道。
可以说,我能对你们的一切了如指掌,不然,我还能当你们的班长吗?”
班长的话,吓得范云诚惶诚恐,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后来范云当了班长,将范明波的话,原封不动搬给了分到他们班的两个新兵。
同样,也吓得那两个新兵诚惶诚恐,低眉顺眼的大气也不敢出。
范云卖力的干活,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也赢得了他人的尊重。
他。
有的是力气,可是他,只要一停下来,就感觉自己如同一只被缚住翅膀的苍鹰,身不由己,空有凌云之志和激情,却无处可用。
他的凌云之志,从搬牛奶开始。
一天。
两天。
三天……
范云已经快把城管那件事给忘记了。
如果,不是无意中,被人提起。
这天,他下班,回来的比较早,就在李希刚家的门口,就在他准备敲门时,他听见家中有人在争吵。
虽隔着门,但能听清。
这就够了。
是希刚妈的声音:“……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了?啊?我问你怎么了?那个女人究竟和你什么关系?要你那样帮她说话,啊?”
李大研究大声吼道:“你就是小心眼、小肚鸡肠,这事我先不跟你说……
我问你,咱们家明明订得就是范云做事那个批发部的牛奶,你明明认识小吴,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也能帮范云把身份证和退伍证拿回来,明知道人家要去应聘城管,你为什么不去?你自己不去不说,还拦着不让我说,啊!你说,为什么?”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左看右看都不顺眼。”
“他得罪你了?你以前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他也没得罪我,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你,你真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别说范云,说那女的!”
“哗……”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
范云听得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他的全身血液几近凝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他对房中两夫妻说的那个女的不感兴趣。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希刚妈那么讨厌自己?
为什么她明明知道那两个证件对自己很重要,她又能拿回来,却不帮自己?
范云把自己到李希刚家的言行举止,仔细捋了一遍。
没什么问题啊!
自己和她也不认识,一无冤二无仇,她为什么就那么无缘无故讨厌自己?
毫无道理。
范云没再敲门,而是转身离开了李希刚家。
此时,夜已阑珊,天空飞雨。
北风如刀,一刀刀削着夜色下的人间,削着人间卑微至极的万物。
房檐下,冰天雪地里,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蜷缩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何方,又终将归于何处。一些过路的好心人,除了将手中的吃食,放一些在他们身边,唯剩下摇头叹息。
仅此而已。
范云走到和李希刚去过几次的那家代忠鹅肉馆,叫了酒菜,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以前那几次,总是李希刚饮酒,他饮茶作陪,现在,他却一个人喝上了闷酒。
他喝得不快,第一口还被辣得呛了一下,没关系,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折磨的感觉。
他以为,这样折磨自己,就能减轻自己的痛苦,抵消别人的歉意,他以为,这种放纵的感觉,十分接近自己的——放逐。
范云第一次喝酒,喝得又是闷酒,不喝醉才怪。
喝醉的他,走出饭馆没几步,被冷风迎面一吹,再也坚持不住,他扶着马路边的一棵行道树,狂呕起来。
鼻涕眼泪加上在胃里发醇的食物,一股脑的都倾在了地上。
他扶着那棵树站了很久。
久到,李希刚有足够的时间找到他,并把他弄回去。
他的大脑。
一片空白。
一觉醒来。
又是一日。
李希刚双手撑着床沿,连着坐了几十个俯卧撑,看见范云醒来,笑着对他道:“哎哟,不错哟,现在学会喝酒了。”
范云从床上坐起来,将后背靠在床头上,伸手揉了揉一对太阳穴,又揉了揉眼。
他不好意思的朝李希刚笑了笑。
什么都不用说。
理解。
不就是失去了一个十分好的机会吗?不就是没当上城管吗?
李希刚是这样想的,这次范云虽然没有当上城管,但是没关系。等他到派出所上了班,一定想办法,把范云也弄进去,也给范云弄个辅警干。
他对着范云打趣道:“以前叫你喝酒,你总不喝,怎么?现在想通了?一个人偷偷出去练酒量去了?”
范云无言以对,唯有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