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想一想,这个世界上,能有另外一个人,跟自己一样,身上也同样流着父亲与母亲赐予的血,难道,不应该感到幸运吗?难道,在人生短短的几十年光阴当中,不应该好好的珍惜彼此么?
试问。
那些每日里忙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不惜在一母同胞身上耍阴谋、施诡计的人,深夜里一个人默然独处时,会不会扪心自问一声:这样做,真的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自己的手足吗?
唐若一开始虽然有点睡不着,总感觉婶娘的这个床上有什么东西,让自己浑身刺痒极不舒服,但是,终究,感觉还是敌不过一点点侵上来的睡意,渐渐地,她还是睡着了。
又是一个早晨。
唐若醒得很早。
婶婶家的床板也是硬的,硌得慌,天色还朦胧着似亮未亮的时候,唐若就已经醒了。
她穿好衣服下地,发现叔叔婶婶们起得更早,他们应该都去了灵堂那边,今天,老唐家几乎所有的人一大早都要忙起来了,要一直忙到唐若的奶奶出了殡,下了葬,然后吃过了中午的酒席,她奶奶的丧礼才算忙完,才算短暂的告一段落。
至于圆坟、五七之类的事情,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唐若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孝服,这是住在叔叔家里,都是自家人,不必除孝。
如果要是去别人家借住,譬如本村小时候跟她玩得挺好的全先菊家里去住的话,那,带着孝去是不合适的。
唐若也不想去别人家借住,随着她一天天长大,以及儿时的小伙伴们久不相聚,唐若感觉,儿时的小伙伴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疏远了许多,见了面,也不再有小时候可以共同分食一块水果糖,一起伏在桌上偷偷地低声分享彼此之间的小秘密时那种感觉了。
那种童年的,真正的两小无猜的时光,毕竟,一去不复返了。
彼此曾相伴过的岁月,也成了今后,偶尔因为翻看相片与日记后,才会泛上心头的青涩回忆。
有些陪伴,就是一程。
珍不珍惜,全在本人。
现在,唐若跟华华一样,户口都跟父母落在了县城,对于唐若的爸爸唐开余而言,随着他母亲的去世,他与农村之间的联系,也仅剩下了这个村子中那一点当年分家时,分给他的微薄财产了。
有时候想一想。
真的,是那么地不想让自己的父亲母亲老去,特别是那些常年漂泊在外的游子。
父亲母亲无论多大的年纪了,无论多老了,只要他们还在,就能让游子们在外面的漂泊心有所依,心有所系。
而不是像一株水面上的浮萍一样,随便一阵微风,都能吹得飘来飘去,找不到落脚之处。
有时候,父亲母亲就是自己的精神寄托与支柱,他们还在,自己就还可以放纵、任性,而他们若是都不在了。
哦!
对许多人而言,或许也就意味着自己,心中最强大的那根精神支柱,瞬间崩塌、轰然倒地。
所以,每当看到那些痛哭于父母的灵位于坟前之人时,不必怀疑,在那一刻,他们的哭声,必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
考妣已丧,缘何不哭!
人世间痛彻心扉的情事,大抵如此:你在时,我没有好好珍惜;你去时,一切已追悔莫及!
唐若整理完了衣服,看了看仍睡在床上的唐敏,觉得应该把姐姐叫醒了:“姐,起来了,起床了!”
唐敏其实醒了,只是还想赖一下床而已。
她抬起头,将睡乱的头发往旁边拢了拢:“现在几点了?”
唐若看了看表:“六点多了,该起来了。”
唐敏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唔……好,起床,起床。”
其实,她们两个,还是可以继续睡一会儿懒觉的,她们起来这么早,也没什么事的,一切,自有担任“总提调队长”的五舅公公统一执事,统一安排,对于唐若这样的女孩子,在这种事情上,她能帮得上的忙,其实真的有限。
她要做的,也就是跟在自己的母亲、婶婶以及姑姑她们这些大人们身旁,一切跟她们学习罢了。
大人们教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大人们走在前面,她就在旁边或者身后跟着。
唐若去婶婶院子里的压水机处,用脸盆压了一盆凉水,洗了把脸。
春天里的井水,还带着一点地下的温热,没那么凉呢!
唐若看到婶婶的院子里,靠西边用砖头水泥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花池子,花池里没有花,种了不少的青菜,倒是花池子的台面上,摆着十来盆山茶花、芦荟、兰草、月季什么的,有一株月季也跟她们家的那一株一样,开了花。
不过,唐若种的那一株是大红的,开玫瑰一样的花朵,而婶婶家的月季,却是黄色的。
唐若走过去看着,黄色的月季花在晨风中微微摇摆,看上去,倒蛮漂亮的呢。
她接了一点水,挨盆浇去。
早浇花草晚浇菜,这一点小小的生活常识,她还是懂的。
唐若浇完了花,唐敏也从楼上下来了。
婶婶与叔叔盖的新房子,一共两层半,上面说是半层,其实就是个炮楼。
一楼客厅,二楼卧室,也没有城里别墅那种花里胡梢的罗马柱,欧洲廊什么的,布局上,安排得也十分合理。
反正。
乡下盖房子,实用性第一。
唐若帮她姐压着压水机,给唐敏洗过脸,姐俩出了叔叔家的院子,一起往灵堂走。
路上,遇上了几个本家的伯母婶婶,人群一下子壮大了许多,一伙人你来我去搭着话,就到了老房子这里。
门外厨伙这里,管烧火的老头子早已生起了火,一口大锅里,锅底的几瓢水此时已经被他烧得滚开了。
大厨唐军余围着买桂林味精时送的围裙,拿着一把刷锅的竹刷子,在锅里连旋带转,几下子就把那点锅底水扫到了锅外。
锅,也洗干净了。
倒油,烧热,放进猪肉粒爆炒一下,再放进生姜丝与蒜末呛锅,加盐,辣椒酱油蚝油味精翻炒过后,加水。
开熬。
今天早上的早餐,就是台上大筛子里的米粉,等唐军余的这锅汤熬好以后,吃粉的人只露要把粉装在一只碗里,舀点汤,加点葱花芫荽什么的拌一拌,就可以吃了。
如果再加上点昨晚的剩菜,就更美味了。
唐军余昨天还专门留了一点粉肠,猪肝什么的,就是为了今早这一碗米粉。
此时,他已用磨得飞快的切菜刀,把那些肠肝切碎了,等大家伙吃得差不多了,他就把它们连同米粉丢到锅里去一煮,哈!一碗接近完美的煮粉,就可以吃了。
唐若喊了唐军余一声:“军余叔叔!”
唐军余抬起泛着油光的脸,见是唐若喊他,笑道:“妹妹,吃米粉啰,快拿碗!”
唐若指指灵堂:“我先进去看一下,等一下再出来。”
“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