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应了:“行,那你去吧。”
范云没有走小路,他走了大队门口的那条大路,大路人多,热闹,年轻人嘛,总喜欢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凑。
还没到大队门口呢,远远地,范云就听见了搅拌机的声音,铁锹拖在地上那种极其刺耳让人心里情不自禁就感觉到十分难受的声音,以及震动器“嗡嗡嗡”的声音,还有工人们干活时的嘶吼,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嘎嘎嘎”的笑声。
听上去,热闹非常。
等范云走近了,才发现这儿原来正在倒混凝土路面。
范云皱了皱眉,心里面“喔”了一声。
看来村子里面计划要硬化水泥路面的情况,现在终于落实了,拖拖拉拉拖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开工了,所以,就连那些浑身落满了树叶的沙子们也感觉已经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刻,此时,一粒粒在搅拌机里面“沙沙”的欢叫着,似乎,每一粒沙子都在为自己完成某种神圣的使命而兴奋,并有了一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感觉。
范云远远看到。
有两个皮靴上面沾满水泥浆的村民,一人一头提着震动器正在有条不紊地给钢模里面的水泥浆按摩松骨,以便让那些水泥稀里糊涂的就被震得昏昏沉沉,直至渗出一层薄薄的水泥浆来。
震上一阵子。
就有两个经验老道的泥水师傅,拿着小铲子,给路面抛光。
看那两个泥水师傅的熟练动作,就知道他们干这一行不是三年五年了,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可惜现在的泥水师傅们一般情况下是不评级的,不然的话,范云觉得像他们的动作,即使是不能评个八级工,也能评个四级五级的。
搅拌器旁边,堆着一大堆水泥。
此时,正有一个光头的工人双手从水泥堆上提了一包下来,然后竖在面前,只见他低着头弓着腰,两只手极其灵活地扯着水泥袋子上面封口的线头,三扯两扯,那两根线头就如同两条被抽了筋的龙筋一样“噼噼啪啪”脆生生的响着,就被抽了下来。
然后。
光头一手揪着袋口,一手托着袋底,将那重达100斤的水泥提了起来,“咯噔噔”走上台子,将一整包水泥全部倒进了搅拌机里。
袋子也被他扔到了旁边它那一大堆同伴之中去了。
不糟蹋。不破坏。
要知道,这个袋子是可以卖钱的。
就在本地的严关镇,那里有许多打米石的米石厂,专门收这种水泥袋子,收过去之后用来装米石。
其实这样挺好的,这也叫二次回收利用,不浪费,既节约又环保。
范云脚步并没有停留,直接从这个工地旁边贴着墙根,走了过去。
这时,有一个人叫住了他:“范云,范云。”
范云看了看,叫他的不是别人,原来是本大队的支书李恭堂,他赶忙停住继续往前走的脚步,而是拐了一个弯,拐到了李恭堂的面前,笑道:“大爷你叫我啊?叫我有什么事啊?”
范云摸了下口袋,唉!口袋里面没有烟,本来他是应该敬一支烟给李恭堂的,可惜现在,现买也来不及了。
他没有敬烟给李恭堂,李恭堂倒发了一支烟给他。
范云接过李恭堂给他的烟,本想说自己已经戒烟了,现在已经不抽烟了的,可是话到舌尖上打了个滚儿,又咽回去了。
范云看了看李恭堂,心里面有点疑惑,不知道他叫自己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
李恭堂叫住他,只是问了问有关小敏的一些情况:“范云,你知不知道小敏现在在哪里?”
范云摇摇头:“我不知道啊,大爷,小敏不是在东莞打工吗?前段时间他还回来了,怎么啦?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这是明知故问。
范云其实心里明白,李恭堂打听小敏,无非就是因为小敏上一次回来,骗了村子里面很多人钱的事情。
果然不出他所料。
李恭堂也没有必要跟范云绕圈子,像小敏骗人这种事情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骗人的是他小敏,又不是范云。
李恭堂就对范云道:“……是的,就是因为上一次小敏回来的时候,在咱们村子里面搞了那个什么上线下线的那个什么传销,不是骗了很多人的钱嘛……
小敏骗了那些人的钱,拍拍屁股走了,后来那些人问小敏的爸爸妈妈去要钱,小敏的爸爸妈妈也拍拍屁股走了,现在可倒好,那些被小敏骗了钱的人,有好几个人找到我,让我去帮他们追钱。
我去哪里追啊?
是不是?
我让他们报警,去找公安局,他们有些人又磨不开面子,说还是先找大队,让大队看看帮忙找一下小敏……
我这不是碰到你了吗?我就问一下你,知不知道小敏在哪里?有没有他的消息?”
范云摇摇头:“大爷,我真不知道他的情况,我跟他又没什么联系,他一直在外面打工跟我都没有什么来往,我都是在城里面上班,你都知道的,是不是?我不跟你说了,大爷,我要去搭班车了,等一下还要回城里呢。”
李恭堂见范云的语气那么坚决,也明白范云确实应该是不知道小敏的情况:“嗯!好的,你说的这个情况,我知道了……哎,对了,你今天没有上班吗?休息啊,怎么没在家里吃饭就回去了?现在都这个点了,等一下就该吃饭了呀?”
范云笑道:“吃不吃都可以的,我们单位有饭堂,大爷,我明天早上还要上早班呢,早一点回去,明天上班不用那么赶时间。”
这时。
旁边有一个工人过来跟李公堂说话,问他一些有关修路的事情,就替范云把话题接了过去。
正好,范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开溜。
于是他就走到了等班车的候车点。
走到这儿。
有两个他看上去有些面熟,但又不认识的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也在等班车,范云明明知道她们是自己一个村子的,但是就是叫不出名字来。
不出奇。
他当兵一去三年,这三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了,许多小姑娘,三年之后也已经可以长成大姑娘了,不是吗?
不说别人,就说他吧,他的下巴,现在也开始往外一点点冒出胡子来了。
这就是变化。
变化无处不在。
范云和这两个自己叫不出名字的女学生在这个候车点等了一会儿,最后一趟返城的班车终于晃晃悠悠如同老牛拉破车一般喘着粗气从远处开过来了,范云搭上车,一溜烟回到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