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
中越战争打响,他就上了前线,当时,陈加祥和唐开余都是他手下的兵。
真是。
往事如烟云。
此时,老战友见面久别重逢,一个个激动得不知道说啥好了。
三个人。
六只手。
紧紧握在一起,一个个泪水纵横,泣不成声。
但!
这是战友欢聚的泪,是久别重逢喜悦的泪;这泪,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擦起了眼睛。
庄劳石看着一身上校警服的陈加祥,心想,这老杨头居然还有这样一位当首长的战友。
庄院长很会量体裁衣,看人做饭,于是他也识趣的献上了几滴泪水,然后,又不失机智的请首长们到三楼去吧,这里人太多了,不如到楼上屋里叙旧。
庄劳石将他们引上三楼后,吩咐护工沏来茶水,然后掩上门出去了。
他实在是个聪明人。
唐若留在楼下,并没有跟上去,只有陈战一个人跟着老哥仨上楼了。
唐若觉得,久别重逢的父辈们,肯定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她认为自己在场不合适,她实在是一个人懂事的好孩子。
唐若在养老院里东看西看。
这个养老院,建在老广场的闹市区。
当时。
真不知道设计人员怎么想的。
小隐于野。
大隐隐于市?
养老院坐北朝南,一拉溜三排四层高不中不洋的楼房,也不知道当年是哪个半吊子建筑师设计的,周围一圈的砖墙倒是用白灰粉刷得干干净净,两扇大铁栅栏门上着苹果绿的油漆紧紧关闭着,把墙里墙外隔作两个世界。
敬老院的院子东南角栽着十来棵水桶粗的大榕树,另外还有几株碗口粗的桂花树和银杏树,阵阵山风吹得枝叶沙沙的响。
树底下。
摆着两张花岗岩的圆桌和十几个石头凳子,有四五个老人正坐在那儿下象棋。
西南及西面有偌大几个花圃,里面种着海棠月季美人蕉、石榴杜鹃君子兰、芍药马铃含羞草、红掌蓝莓三色堇;如今正逢有几种花开的时候,顺风送来阵阵花香倒也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花圃近处,摆着十来组不知道什么单位赞助的老年人健身器械,七八个老人正在这儿伸腰扭胯的做运动。
还行。
不说唐若。
再说楼上。
楼上。
三个老兄弟们谈了许久许久,从每个人现在的情况,一直谈到越南战场……
一个个谈得眼泪汪汪,泪水含含……
终于。
再次相遇时的泪水终于拭干,久违的话也已经讲完。
最后。
唐开余要接杨勇到家中来住,被杨勇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给拒绝了。
这些年。
他已经习惯了孤独和寂寞。
当年战场上的那块弹片夺走了他的一只眼睛,不知道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他并没有因此立功受奖,杨勇当然也没争,他不会争什么的。
后来。
他复员了,在社会上辗转各地做过很多种工作,象小时候那样吃了很多苦受过很多白眼,他都默默无言。
他本是个孤儿,从小父母就抛下自己去了,他从没要求社会能给自己什么。
如今他老了,哪也去不了,只好又回到这个其实并不是他真正故乡的故乡,住进了这个养老院。
这儿的生活他很满意。
安静。
平和。
他只想自己能一个人静静地度过人生剩下的岁月。
别无它求。
陈加祥和唐开余眼看劝不动老排长,只好暂时放弃,另作打算,他俩将身上的钱全掏了出来,陈战也急忙效仿,开始杨勇不要,最后陈加祥说老排长你再不要我就给你跪下了。
说着。
陈加祥要下跪。
杨勇急忙抱住了他,他不能再坚持拂了这两个老战友的情意。
三个战友来到楼下,六只手再一次紧紧握在一起。
唐若身边两个老头正在窃窃私语:“真想不到,平时看上去沉默寡言,又有些孤僻的老杨头儿,竟然认识部队上面的大官呀!”
另一个老头点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谁又能想得到?
听说啊,老杨头是部队上面的一个什么……打越南的时候一个什么排长,听说还立过功的,真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英雄人物啊。”
哦!
英雄!
英雄!
英雄,在共和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和杨勇一样的英雄数也数不清。
不只是战士。
还有警察、工人、农民、或许还有读书的学生娃娃。
他们曾经在某一时刻,为了国家和人民群众的利益,勇于牺牲,舍己为人,甚至,有些还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有一些被发现宣传,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模范典型,而更多的,则是无声无息的沉默着,成了无名英雄。
若是不相信,只举一个小小例子。
去云南边防总队那座烈士陵园瞻仰一下,那儿的每一块墓碑下面,都有一位寂寂无名的英魂,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一段惊心动魄的,由鲜血和泪水写成的壮烈故事。
现如今。
许多人将手中的鲜花大束大束献给那些笼罩着某星某星光环的艺人,高喊着他们的名字,在台下看着他们的随意飞吻而掌声雷动,欢欣万分。
可是。
大家可曾知道。
生活中的某一个地方,某一个角落里,还有曾经为了人民和国家长眠地下的英烈们,永远再也不会苏醒——革命烈士永垂不朽!
回到家后。
陈加祥和唐开余又反复商量许久后,终于议定一个看来既可行又不错的方案——由陈加祥想办法把老排长弄到总队干休所去安度晚年,虽然有点棘手,但是陈加祥还是可以办的到,并且能办好的。
议完了老排长的事。
陈加祥问唐开余:“兄弟,你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解决的?有的话,你就告诉我,我这次回来,一个是落实咱们排长的事情,另外一个,主要还是要看看你。”
唐开余没出声。
唐若妈插嘴道:“陈大哥,不瞒您说,我们家现在除了老唐的身体不太好之外,其它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困难。
但是。
就是有一件事……因为老唐在林业局上班嘛,后来身体不好,办了退休,所以现在林业局有什么福利都轮不到他的份。
他们林业局现在正在盖新的职工楼,我听说凡是以前办了病退的那些职工都不在分房的计划内,其实,这都是他们在打官腔,因为有些关系的还是照样分得到房子。
我就有点不舒服。
不服气。
凭什么呀?我们老唐在林业局上了那么多年的班,凭什么分房子的时候没有我们的份呀?
真的,陈大哥,你如果能帮忙的话,看看能不能给我们林业局里打个招呼呀。
你看看,我家里到现在住的还是以前七八十年代林业局的老房子,夏天的时候热就热得要死,冬天冷就冷得要死。”
陈加祥点点头:“嗯,弟妹,我知道了。”